“夫君,太好了,你醒了?”婦人握住江湖的手,忍不住喜極而泣。
江湖迷茫的看向她:“你是……”
婦人震驚道:“我是你的王后,而你是夏蟲國的國主啊,你忘了?”
原來此地喚爲夏蟲國。
夏蟲國,東方一彈丸小國矣,臨海而落。
國人皆三季而壽盡,春生秋死,來年則無人延續,國遂滅。
在夏蟲國的史書中,有這樣的記述——冰,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而夏蟲國的人民,從未見過冰。
此時國家的君王——江湖,召集了無數勇士,決心去尋找冰。
夏蟲國的記憶涌上腦海,江湖甩袖,拂開了婦人的手,冷血無情道:“莫要阻攔我去找冰。”
婦人淚眼闌珊道:“夫君,冰能否找到,一點都不重要,妾身需要的是您,是您這個人,對妾身來說,再珍貴的冰都及不上與您片刻的相聚。”
“婦人之見!”
江湖冷笑一聲,扭頭離開。
國有大將,披甲執弓,英颯熠然,玉山上行。
又有逸士,乘隼而下,鴻衣翩翩,高而徐引。
山有力士,擔水秋泉,孔武超然,龍躍雲津。
江湖爲了尋找冰,禮賢下士,三顧茅廬,終於將大將、逸士、力士三人請到了皇宮。
江湖身着紫色直裰朝服,頭戴凰翅紫金冠,腰纏白玉帶,如鳳鳴朝陽般,端坐於朝堂之上。
“吾生也有涯,然知也無涯。”
“是以本王結儒生、力士、大將,奔走千里尋神木。”
“靈氣化鶴棲息之上爲神木,神木之上有天雷。伐神木造龍舟,龍舟入海,海之大如廣闊天地,諸位愛卿便可爲本王逆天尋冰。”
“事成之後,本王重重有賞!”
……
大將、逸士、力士三人齊聲道:“諾。”
三人結伴而去,砍伐神木做船,以人力去探尋天道,海行數月。
大紅的龍船,藍色的海浪、白色的天空……
一切都朝着不可知的地步演化而去。
這一日,海上有變,遇妖作祟,陰風巨浪,幾將沉覆。
屋漏偏逢連夜雨。
魔,無常,神,朱雀,從天而降,落下天罰,龍舟化龍助衆人邊戰邊退。
一時間,偌大的海域濁浪滔天,波翻雲涌。
而波濤中依靠葫蘆漂泊的奇異老者……
天空中的朱雀與巨龍掐架爭鬥……
恐怖洶涌、威勢滔天。
大將、逸士、力士三人面露絕望之色。
“安能俯首戢翼閉樊籠,使我不得翀霄飛?!”
逸士仰天長嘯,聲音淒涼。
就在這時,有西方廣目天王魔禮壽,作法退邪,化船爲龍,龍載衆人入海,由秋水之井出歸夏蟲國。
待三人至秋泉,天已深冬,冰雪大寒,四周皆是白雪茫茫,杳無人跡。
衆人擡頭看滿天雪花冰晶,這才發現,他們超越了生死時限,超越了現象,而原來最珍貴的東西,一直都在夏蟲國。
天道對蒼生一視同仁。
“啊啊啊啊啊啊!!!!”
大將、逸士、力士三人仰天大吼,泣不成聲。
一路多少磨難,犧牲了無數士兵、將士,卻君王要他們找的冰,一直就在身邊……
遠處,有個跛腳道士且飲且唱:
“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
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
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
今爾出於崖涘,觀於大海,乃知爾醜,爾將可與語大理矣。
天下之水,莫大於海。
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
尾閭泄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春秋不變,水旱不知……
可笑啊,可笑……”
龍游谷的山峯上,少年孱弱的身軀微微顫抖。
之前那種痛入心扉的苦楚,已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力量。
山河領域四重境……
山河領域五重境……
山河領域六重境……
歲月奧義……
歲月領域……
不死奧義……
不死領域……
“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
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
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
少年口中喃喃,漸漸甦醒。
但見少年一襲白衫,落落獨立,玉膚玉骨,世無其二。
其丰神俊秀,灼灼奪目,驚鴻一瞥,便可亂人心曲。
若是世間真有謫仙,便如着少年一般,顧盼燁然,郎豔獨絕。
這一刻,山風從江湖的兩肋穿過,雲霓飛過江湖的發頂。
江湖閉目冥神,感受着自己體內,那滂沱的力量。
《萬血陰陽術》,跨越至第三重臺階!
山河領域攀登至六重境!
歲月奧義進化爲歲月領域!
不死奧義進化爲不死領域!
玉霄雲中見,白龍天上來。
大夢一場——三千年。
不知何時,絕天機已悄然站在了江湖的身側。
“聖師,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招謀士,砍神木,造龍舟,尋冰雪,卻謀士死去,神木崩倒,龍舟覆滅,冰雪就在眼前。”
“而我的子民卻因爲我的不切實際,盡數覆滅,我的妻子體弱多病,我也沒有照顧好她,便棄她離開。”
“大夢一場,我幡然悔悟,因此明白了生與死的界限,明白了歲月的力量,也明白了山河……”
山風飄蕩,吹過聖師的白髮。
聖師看着遠方湯湯的暮色,緩緩道: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爲春,八千歲爲秋,此大年也。”
“歲月、生死、時間、國家……”
“這些界限,又有誰能說的明白?”
“夏蟲國的三季,在壽齡萬載的修士眼中,不值一提,卻對只有一夜生命的朝菌來說,已經無比漫長。”
“你在夏蟲國的這短短一刻,卻領悟出了尋常修士一輩子也無法領悟的道理,如此,又如何算得上是愚昧呢。”
兩人靜立許久,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