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些後，喬冕方纔發現，山下的房屋原來是一座廟宇。
廟宇很陳舊，門口雜草叢生，只有大門兩側被收拾得稍微乾淨。
亮光便是從廟宇中傳出的。
喬冕走到廟前，看到上方的牌匾已經斷裂，只露出一個“山”字。
他看了半秒，伸手敲門。
片刻後，門內傳來走動聲。
“誰呀？”一道蒼老的聲音自門後傳來。
“過路的，想借宿一宿。”喬冕道。
深更半夜，又是深山老林之下，喬冕這番話說給鬼都未必信，可面前的大門仍是吱吱呀呀開了。
一個提着燈籠的駝背老太太露出身形。
她先是看了眼喬冕，又將目光移動到白素和金盈身上。
“三位貴客裏邊請。”老太太聲音沙啞。
喬冕笑了笑：“叨擾老人家了。”
老太太沖他微笑，口中牙齒掉光，笑容卻格外的和藹。
“貴客登門，是我的榮幸纔對。”她說。
喬冕步子頓了下，問道：“老人家知道我們來歷？”
老太太盯着手中燈籠，嘆息道：“這方圓百里，有多少人家我瞭然於胸。”
白素詫異。
喬冕看着老太太的背影。
月光之下，她的影子忽明忽暗，身上的那股香火氣更濃了。
他沉默了下，問道：“你是此地供奉的神仙？”
老太太回首看他，眼中露出笑意：“貴客好見識！”
金盈不以爲然，心道這凡間的神也是個沒見識的，難怪不曾被接引到天庭。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卻是一閃而逝，語氣蕭索道：“我三百年前被封爲盤古山山神，兢兢業業，一心爲民，怎想世風日下，我竭力也無法護得百姓周全，反而讓此地落入妖魔之手，常人只知此地的蒼鷹嶺，卻不知盤古山的名號。”
她轉身衝着喬冕深鞠一躬，說道：“蒼鷹王已死，必是貴客所爲，我代百姓謝謝您！”
喬冕並不理會，而是皺眉道：“你既然知道蒼鷹王作惡多端，爲何還放任他如此？”
老太太苦笑：“這正是我想提醒貴客之處，蒼鷹王背後有靠山啊！”
喬冕瞟了眼低眉順眼的金盈，問道：“有靠山便不能動了？”
老太太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說道：“貴客不妨先進房內，我一一給您道來。”
喬冕冷澹地點了點頭，走進房中。
房內的佈置與尋常人家一般無二，就是茶水寡澹無味，只有些野果之物。
老太太先是歉然地說了聲招待不周，隨即將蒼鷹王的“靠山”講出。
“我初被封爲山神之時，法力滔天，縱是神仙下凡也不畏懼，可如今厲害點妖王過來我也得退避三舍，貴客可知爲何？”她問。
喬冕自然知曉。
他對修行並非一竅不通，凡間的神明走的都是香火成神道。
不過自從仙凡隔絕，這條路便不好走了。
“無法庇護百姓周全，香火流失，便淪落至今了吧？”喬冕不客氣道。
老太太搖頭：“我若有早先的法力，又怎會放任蒼鷹王肆虐。”
“難道還有什麼隱情？”喬冕面無表情。
老太太嘆氣，說道：“蒼鷹王背後有一尊金翅大鵬，又與青雲觀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當初落到蒼鷹嶺時，青雲觀中的觀主便親自來找我，讓我不得與之作對。”
喬冕一言不發，只是覷了眼金盈。
金盈面色蒼白，驚懼不已，恨不得伸手捂住老太太的嘴。
老太太接着道：“我本以爲對方只是找個棲息之地，便答應下來，怎知那惡妖生性殘暴，以人爲食，我看不下去，便出手教訓幾次，卻引來它背後靠山。”
說到這裏，她面露懼意，說道：“那是一隻金翅大鵬，身形遮天蔽日，臨世之時如末世降臨，張口之時，便讓一鎮百姓魂魄喪失，變成行屍走肉。”
她慘笑一聲：“那金翅大鵬蠻橫無理，更加殘忍暴虐，當日便將盤古山中百姓吞掉近半，威脅我若敢幹涉蒼鷹王，便讓盤古山淪爲赤地！”
她搖頭道：“我早年間還能與蒼鷹王周旋一二，儘量庇護百姓，可這些年戰事四起，妖魔橫行，香火寥寥，我有心無力，能守住周邊幾個村落已是不易。”
喬冕點了點頭，伸手握住茶杯。
神也不是萬能的。
這個山神沒有加入蒼鷹嶺，墮落爲妖魔，說話倒也有幾分可信度。
“你可認得那金翅大鵬？”喬冕問。
老太太臉上露出仇恨：“化成灰我也認識！”
白素尷尬地咳嗽起來。
喬冕卻是轉向金盈，說道：“你可認得她？”
金翅大鵬表情惶恐，不敢隱瞞，狡辯道：“我那時年輕氣盛，或許有過惡行，但時日久遠……”
喬冕神情不耐。
金盈忙道：“有點印象。”
老太太疑惑打量着金盈。
她修爲低下，自是看不出金翅大鵬的深淺，只是覺得這個少婦飽受摧殘的樣子。
“她就是你口中那個金翅大鵬。”喬冕說。
老太太面色大變，勐然起身道：“你……你們……”
“她已是我家先生的階下囚！”白素臉上閃過紅暈，語氣驕傲。
老太太驚疑不定地看着三者，好半晌才問道：“果真？”
金盈低頭，暗暗咬牙。
喬冕微笑不語。
老太太突然又哭又笑：“貴客必是星君下凡，我早說過天庭怎會不顧凡人死活……”
見她手舞足蹈，表情激動，喬冕暗自嘆息。
天庭是真的不管凡人死活啊！
那些天帝神仙們可都忙着爭權奪利呢。
凡人只是他們曾經利用過，如今被拋棄掉的棋子。
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伏跪在地，朝着喬冕行着大禮：“盤古山山神羅靈兒，見過星君！”
喬冕伸手將她扶起，說道：“我一介凡人，可不是什麼星君。”
羅靈兒疑惑，以爲喬冕不願暴露身份，忙道：“對，不知大人名號？”
喬冕道：“喬振宇。”
金盈目光閃了閃，將喬振宇三個字記下。
她早先聽白素喊了不知多少次喬先生，如今可算搞清楚對方姓名了。
有機會，必將這個喬振宇碎屍萬段，飲其血，啖其肉！
白素則是露出古怪表情。
羅靈兒殷切道：“喬大人可有別的事，若無急事，我帶您參觀盤古山，此地有諸多神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