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將軍，久違了。”秦虎見他帶人在城外迎接，趕忙翻身下馬，雙方都是軍方的人，而且曾經並肩作戰，自然顯得更親切一些。
不過秦虎還是加了小心，因爲從太原到殺虎口，不管地方有多大，也都是李遠的地盤，不管以前幹什麼，現在也都是李遠的手下。
李靖身爲馬邑郡郡丞和堯君素也是舊相識，當下互相見禮，然後一起進入了雁門郡城。
“我這趟是奉了皇命來養馬的，所以想要見一下雁門馬場的牧監。”秦虎不願意提養馬的事兒，因爲他總覺得自己像弼馬溫。
“牧監。”堯君素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這個，那個，牧監，這個可以有，但是今天沒來呀。”
“不是。”秦虎很納悶：“我身爲太僕寺卿，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憑什麼不來，是生病了還是如何？”
“這個這個——”堯君素苦笑了一下：“牧監叫李神通，是唐國公的堂弟，這個人有點囂張啊。”
秦虎注意到堯君素用了“囂張”這個詞兒，那也就是說他和李遠的關係並不怎麼好，不然他應該用“尊貴”纔對。
“囂張可以有，但工作也得做。”秦虎轉頭對雷士猛說：“你帶上兩百人跟堯將軍的手下去請一趟李神通大人，記住，無論如何也要把他‘請’到這裏來，不然我可是沒辦法跟皇上交差啊。”
“是。”
堯君素說道：“李閥在這裏勢力很大，人丁興旺，土地衆多，李神通家裏僱農都有幾萬人，所以爲人難免跋扈了一些，大將軍還是看在他世代勳貴的份上跟他好好說，否則鬧出事兒來，他又是皇帝親戚，不好辦啊。”
“我前段時間纔看過戶部的圖冊，發覺全國人口正在銳減，從五年前的四千六百一十萬人，減少到了現在的三千萬。”秦虎說道：“打仗能死那麼多人嗎？就算鬧饑荒鬧瘟疫，也不可能死那麼快，那麼多。”
“你們河東地區，是人口銳減最嚴重的地方，可耕種面積也在急劇縮水，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些戶口全都被豪門大族給吞了，僱農幾萬人，只怕還不止吧。”秦虎冷言冷語，他心想，整個河東只怕沒有幾畝國有土地了吧。
“我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堯君素嘆道。
堯君素按照官場規矩給秦虎準備了一桌子宴席，所有在雁門郡城的官員全都參加，秦虎首先站起來說：“皇帝陛下已經北巡，不久就會抵達雁門，本大將軍這一趟雖然只是來養馬，但也希望各位各司其職，不要讓皇上失望。”
對於楊壽北巡這件事情，所有人都顯得非常緊張，而且大家也都在猜測楊壽的用意，但大虞朝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百官活的越發謹慎，誰也不敢隨意詢問，生怕因爲說錯了一句話，而人頭落地。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忽然外面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誰找我，誰找我，哪個王八羔子找我？”
衆人聽到這個聲音之後，頓時嚇的臉色大變，有些人還側着眼睛去看秦虎，而秦虎則撇着嘴冷笑。
“居然敢派兵到我家裏去，王八羔子，膽子也太大了吧，不知道老爺我是誰嘛？”只聽嘭的一聲，門被推開了，一個長着虯髯的胖子，瞪着大眼珠子衝了進來，這人沒穿官服，頭上戴着鑲寶石的員外帽。
腰裏掛着十幾塊名貴玉佩叮咚作響，兩隻手上戴滿了金的玉的戒指，就連鞋子都是金線織成的。
這就是河東地區的大富豪李神通。
“都特麼看什麼看，沒見過有錢人嘛，喫你們的飯，小心以後沒命吃了。信不信老子以後不賣給你們糧食，餓死你們。”
“你就是李神通？”秦虎見那些官吏一個個連擡頭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心裏頓時明白堯君素爲什麼對李閥這麼大的情緒了。
李神通腆着大肚子，囂張的環視衆人，拉起兩隻手的袖子：“特麼的，一個個喫我們李家的，喝我們李家的，看到老子來了居然也不出來迎接，給一個三姓家奴捧臭腳，你們腦子是不是讓驢踢了，都給我滾出去。”
“我問你話呢，你到底是不是李神通？”秦虎猛地站了起來。
“喲呵，今天碰見膽肥兒的了，好幾十年沒聽見有人敢跟我這樣說話了，我瞅瞅這是誰呀？”李神通的眼珠子特別大，而且腦袋大脖子粗，凶神惡煞，就像是大街上賣肉的屠夫一樣，所以大家都怕他。
他轉過頭來瞅着秦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當時誰呢，這不是宇文虎嘛，不是，裴虎，也不是，不好意思啊，你爹太多，我也鬧不清，這可不怪我呀，哈哈。”
“李神通，本大將軍問你，現在雁門馬場有多少戰馬？”
李神通哈哈大笑：“特麼的，老子給你數數。”他掰着手指頭數了一下：“七匹，不是，八匹，八匹馬呀，五魁首啊，哈哈。”
“太僕寺賬冊上清楚記着，雁門馬場總共有戰馬兩萬五千匹，你這裏最少應該有一萬成年戰馬，這還沒算去年到現在成長起來的馬駒子，你告訴本大將軍八匹，那麼其他的戰馬呢？”
“你也說是去年的事兒，這都過去一年了，死了，丟了，鬧瘟疫了，被盜馬賊搶走了，被突闕人搶走了，管老子個屁事兒，那又不是一萬個娘們，老子管得着嘛。”
秦虎點了點頭：“好，很好。”
“雷士猛，把這個人帶下去，給我重打兩百軍棍，如果他還活着，就扔到大街上示衆，如果死了，就掛在城門上示衆。”
“什麼？”李神通側着耳朵譏笑：“吹牛掰不上稅也不能這麼吹吧，老子是什麼人你知道嗎？你能打得了我？”
“三百軍棍！”
三百棍子，堯君素心裏一動，這要是真打，其實就相當於杖斃了，都能給打成肉餅了。
這秦虎難道真的敢公然挑釁李閥，跟李遠撕破臉嘛？或者說李神通太囂張了，做做樣子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