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髒亂不堪的採煤場往南翻過一個小山頭,總共可能都沒有二里地,卻是另一番景色。
萬千野花爭相盛開,彩蝶戲於其間;老樹新枝嫩芽萌發,雀鳥鳴於林間。更有一池湖水,聽得蛙聲一片。
在礦主的帶領下,楚牧等人來到此間,前後走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卻是換了人間。
一臉哀愁的礦主顫顫微微的舉起手,指着不遠處的一座圍着籬笆的木屋,道:“大人,那就是郭先生住的地方!”
楚牧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之前礦主說郭先生在午睡不好打擾,他已經很奇怪了,現在看到這依山傍水的度假小木屋,他更奇怪了!
這是犯人該住的地方?
不過轉念一想,上輩子讀過的史書裏,還曾看過一個出生富家的死刑犯,因爲是家中獨苗,通過賄賂衙役獄卒,硬是在問斬前生了兩兒子。這麼一看,好像郭先生能住在這種地方也不是特別離譜。
礦主看出楚牧的驚訝,心中更是恐慌。自己偷偷免了郭先生的勞役,還讓他住在這種地方顯然是違規的。
看着瑟瑟發抖的礦主,楚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怕,我說了是來拜訪故友的!不管別的事!你回去吧,給盯着點,別讓外人來這裏!”
一聽這話礦主如釋重負,可轉瞬又是一驚,道:“遭了!”
“又怎麼了?”楚牧問道。
“回大人,剛纔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繼位大人的身份,看諸位闖採煤場,便差人偷偷去縣裏通報了!我得快回去,把那人追回來!”礦主如實說道。
楚牧點了點頭,道:“行吧,你快去吧!記住別讓外人靠近!”
礦主拱手趕緊轉身離去,楚牧也走向了木屋。
走到木屋門口,楚牧從小八手中接過了準備的禮物,親自執禮更顯尊重。
剛要拉開籬笆的門,一個孩童從一旁的草叢中鑽了出來,一邊挖着鼻屎一邊端詳着楚牧等人。
“你們是誰啊?”孩童問道。
楚牧看着孩童,他約莫六七歲的樣子,頭上被剃的就剩中間紮了個小辮子,很像過去年畫裏的小人兒。
“我們是來拜訪郭先生的!”楚牧笑着說道。
孩童依舊挖着鼻屎,搖了搖頭,說道:“那別進去了,他現在不會見你們的!”
楚牧想着先生可能還在午睡,看了看木屋又看了看眼前的孩童,突然有一種劉備三顧茅廬的的感覺,笑着問道:“你家先生是在午睡麼?”
“嘴欠大叔怎麼能是我家先生呢!”孩童反駁道。
“嘴欠大叔?”楚牧聽聞笑了起來,想不到連小娃娃都知道郭先生嘴賤。
這時龍戰野耳朵微微一動,上前報告:“少爺,屋裏有動靜!”
“哦!可能是醒了,小八前去通報一聲!”楚牧說道。
小八推開籬笆門快步走向了木屋,孩童搖了搖頭又繼續挖着鼻屎,嘀咕道:“這不是找罵麼?”
楚牧疑惑的看着孩童,只聽見木屋裏傳來一聲“給讓你穿鞋的!滾出去!滾出去!”
罵聲剛落就看見小八顛顛的從木屋跑了出來。
“怎麼回事?你幹什麼了?”楚牧問道。
小八一臉無辜,道:“我剛進去一個字都沒說,他就罵我!”
孩童笑了笑,說道:“讓你們別進去,被罵了吧!那個嘴欠大叔,最講究乾淨,收拾屋子的時候,誰去打擾他,他就罵誰!”
郭先生有潔癖啊!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灰袍的男人走出木屋,張望了一番,看着楚牧他們不悅的喊道:“剛纔是誰隨便進屋的!”
楚牧見狀,趕緊上前拱手見禮,道:“久聞先生大名,特來拜訪!剛纔書童無意中有所冒犯,抱歉抱歉!”
郭放舟本來怒不可遏,可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容貌甚偉彬彬有禮的楚牧,猙獰的五官便鬆弛了下來。
楚牧也趁機端詳着傳聞中的郭先生,他原以爲會是個中年大叔,現在一看明明還是個青年模樣,身高七尺五官端正,或許是因爲鷹鉤鼻和過於尖的下巴,看起來有點奸臣的感覺。
過了許久,郭放舟才說話:“京城來的?”
楚牧也沒問是怎麼看出來的,只是點了點頭。
“是來拿我的還是拉攏我的?”郭放舟直接問道。
楚牧笑了起來,沒有回答只是舉起了禮物,道:“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看到對方備着禮物,郭放舟的心裏有點些底,也不客氣直接收下了,道:“閣下可比劉皇叔懂禮數多了!”
楚牧回道:“先生也沒有孔明那般裝腔作勢!”
兩人相視一笑。
楚牧又道:“不知可否入內與先生一敘?”
郭放舟想了想,回道:“寒舍簡陋,若閣下不嫌棄可光足而入!”
楚牧微微一笑,轉身喊道:“你們兩人在外守着,小八隨我入內!”
能夠遠離龍戰野,小八求之不得馬上跑了過來,看着楚牧正在脫鞋,問道:“怎麼還得脫鞋啊?”
“人家先生的規矩,我都脫了!誒,你昨晚洗腳沒有?”楚牧問道。
“您這話問的,好像我前天洗過似的!”小八總是能理直氣壯的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楚牧一把推開正要脫鞋的小八,道:“去那邊湖裏泡泡腳再過來!快去快回!”
走進木屋,並不大的空間裏陳設簡單,只有一張牀榻一個案子和一個小小的書櫃,但一切擺放整齊,牀上的被子攤開的都沒有一絲褶皺。
兩人跪坐在案子的兩邊,郭放舟久久凝視楚牧,直到小八泡完了腳進來,他才扭過頭,道:“這位瞧着不像書童的書童,屋子後面是廚房,可否請你爲你家少爺和我泡一壺茶來?”
小八撇撇嘴,嘀咕道:“誰都能使喚小八!”
“剛纔您的書童踩髒了我剛擦地板,現在使喚他泡壺茶,閣下不介意吧!”郭放舟笑着說道。
“我讓他進來就是爲了端茶倒水,方便我向先生請教問題!”
郭放舟拿起放在案上的草編的蒲扇搖了起來,幽幽的道:“閣下說笑了,我一個戴罪之人,豈可爲君解惑?”
楚牧看着神態自若的郭放舟,此人確實與衆不同,拿着一把濟公同款的扇子硬生生扇出了諸葛亮的腔調。
“能住在如此仙境,先生也不像戴罪之人啊!”楚牧笑着回道。
“哈哈哈,郭某慚愧啊,看着七尺男兒實則手無縛雞之力,待在那採煤場一天也採不出幾斤煤來,不如動動嘴皮子幫礦主出點主意,換得這尺寸之地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