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陽欲要問頭疼什麼,就聽門裏傳來一陣爭吵聲——
“當初侯爺逐他出家門時是如何說的,你說他與霍家就此斷絕關係,往後是死是活皆是他的命,你絕不會徇私枉法,可現在呢,你竟派人,去救他……”
這孱弱的哭腔,定是宣平侯夫人秦氏無疑。
籬陽頓在門外,凝起了眉梢。
此時宣平說:“可那不是我們誤會他了嗎,夫人吶,樓兄都將事情與我說了,我既知曉真相,又如何能見死不救?說起來,還是咱們虧欠了他。”
“虧欠?”秦氏面色慘白,不可置信道:“你說虧欠?那我們琮兒呢,他當初給琮兒下藥,侯爺忘了嗎!他並非我親生,可自幼玦兒琮兒有的,我從未落下他一份,我又何處對不住他?可他是怎麼對我的,他對我僅有的兒子下藥!寒食散,那是寒食散啊!這難道也是我們冤枉了他?”
她哭笑道:“樓盼春是他的師父,自是向着他,比起身體羸弱的琮兒,老爺也更喜歡他……”
聽到這裏,周白虎摸了摸鼻,他也是到京都才聽說這些陳年舊事,只覺得霍家內宅的陰私比那戲臺上唱得還精彩。他偷覷了眼籬陽,小聲問:“小兄弟,霍大人當真幹過這事兒?”
誰料籬陽一個冷眼掃過來,周白虎竟打了個寒顫。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
籬陽闊步垮上臺階,推門進去。
秦氏哭得面容狼狽,幾欲昏厥,聞聲撇過頭去,揩了揩淚水,纔拿出一副冷靜淡然的模樣。
宣平侯道:“籬陽,你怎麼來了?”
他想問是不是霍顯那裏出事了,可眼珠子撇向秦氏,卻是沒問出口。
籬陽往日謙遜有禮的神色變得冷淡,他素來要比南月沉穩,從前聽到這些話,向來是置之不理。
可如今卻不想忍了。
他聲色冷淡地說:“大人是給小公子下了毒,可寒食散難得,老爺夫人當初可問過一句,毒藥是從何而得?是承和帝,寒食散是承和帝親手交給大人,也是他親自授意大人這麼做的,爲的不過就是藉機與霍家脫離關係,日後好不牽連侯爺罷了!是,小公子是受了苦,但那寒食散無色無味,你們怎不想想,嬤嬤又是如何發現小公子的食物裏被下了藥?況且,大人若真想要小公子的命,何須令他少量多服,一次毒死他豈不痛快?他打死不認,你們又耐他何?你們……”
籬陽說着甚至喘不上氣,他紅着眼說:“你們都說小公子受罪,可這該死的世道,大公子命喪小人之手,大人更是四年來受蠱毒折磨,霍家的兒郎誰不受罪,憑什麼只小公子就受不得了?夫人以爲,若非如此,那些四海而來的醫士高人是爲何恰恰就與侯府投緣,爭先恐後地要給小公子治病,巧合嗎?”
周白虎心道趕上大事了,聽得心頭突突直跳,說:“籬陽兄弟,別激動,別激動……”
籬陽擡手抹了把淚,冷聲說:“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籬陽離開後,一院子鴉雀無聲。
周白虎不知所措,學着那些奴僕也將頭壓了下去,全當自己沒聽到。
可怕的寂靜中,圍牆後頭發出一聲響,他扭頭去看,就見那霍小公子失魂落魄地站在拐角處,他眼裏似有淚光,身形在風裏晃了兩下。
籬陽將心中憤懣盡數宣泄之後,只覺得暢快無比,只他膚色白皙,回去鎮撫司時,那泛紅的眼圈實在矚目,恰又撞上一羣結伴出門的錦衣衛。
劉五火急火燎的,卻在看到他時步子一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那羣王八蛋又欺負咱們錦衣衛沒人了!”
籬陽忙說不是,反而驚奇地問:“有案子?你們這是要去哪?”
劉五道:“哦,不是,聽說大人回京了,我們打算去看看。”
籬陽亦是驚詫,前陣子南月還傳信回來,說大人早就醒了,但身體還很虛弱,不便舟車勞頓,恐怕要休養到暮春才能動身。
竟這般快?
他面露喜色,二話不說就與劉五等人結伴而行。
只是衆人都沒料到,竟會是這樣一番情景。
霍府早就被查抄了,霍顯如今住的是姬玉落在外面置辦的私宅,不如霍府富麗堂皇,但也打理得乾淨雅緻。
東邊是霍顯住的院子,還沒走近,就已經聽到霍顯叫喚了,“南月,我知道你在外頭,給我進來!”
中氣十足,看來恢復得很是不錯。
只是南月不知怎麼的,抱着劍杵在廊下,跟聾子似的,任屋裏人怎麼喚他也無動於衷。
見到昔日同僚,他只是說:“大人成日在屋裏休息,難免煩悶,你們來了正好。”
他推開門,衆人也就進去了。
卻見霍顯斜倚在榻上,手半吊着,被手銬拴在牀頭,中間的鐵鏈大概一尺長,也就夠他下牀邁個一步吧。
這……
狗都不帶這麼拴的。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還是籬陽率先反應過來,他神色自若,佯裝沒看見那根鎖鏈,抿脣說:“幸而大人無恙,否則籬陽萬死難辭其咎。”
劉五等人才回過神,困惑的目光還捨不得從那鎖鏈上收回來,頭就已經跟着點下了,“是、是啊,幸而大人無恙……”
防止失聯,請記住本站備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