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姬玉落人還沒醒透。一雙惺忪睡眼,像蝴蝶的翅膀,緩慢地開合,似看着霍顯,又似什麼都沒瞧見,只在霍顯再次壓下來時,毫不設防地分開了脣。
她在夢裏就是如此。
任脣舌被勾住吮麻,胸腔的氣息被掠奪殆盡,粗重的呼吸互相纏繞。
直到將要喘不上氣時,他又會從疾風驟雨轉爲和風細雨,慢條斯理地在脣齒上含弄描摹。
而待她恢復氣息,他便又開始攻城略地,
如此週而復始,切換自如,姬玉落甚至覺得,這個夢裏的霍顯,比前幾個夜裏的還要難纏。
他的手滑進被褥裏,壓着姬玉落,貼着她的脣說:“在哪兒呢?”
姬玉落腦子亂糟糟的,像是做了無數個夢,並未去深想這話裏的意思,直至那隻手從她腰帶間摸走了那兩顆金珠。
他不親她了,而是擡起頭,得意道:“竟是貼身攜帶,這麼想我?”
姬玉落沒動,只擡眼看他。
她眨了兩下眼,眼底的渾色逐漸褪去,像是大夢初醒一般,還有些發愣,下意識伸手去拿霍顯手裏的珠子,卻被他握住了指尖,放在脣邊蹭了兩下。
姬玉落順勢摸了摸他的臉,才徹底清醒過來,她愕然道:“你怎麼……來了?”
霍顯起身把被雨打溼的寬袍褪下,又將身上亂七八糟的牌子摘了下來,扳指也丟到一旁,回頭時姬玉落已坐起身,擡起脖頸打量他。
像是仍不肯相信他大晚上出現在這裏。
這樣懵怔的神情太可愛了,是白日裏頭腦清晰的姬玉落絕對不會露出的模樣。
他多瞅了兩眼,說:“太原府暫時沒有大礙,我過來看看情況——怎麼不換衣裳就睡了?”
“晚點還得起。”姬玉落說話時,去翻霍顯的掌心,珠子已經不知被他擱在哪裏了。
霍顯短促地笑了聲,湊近了看她,“翻什麼,揣着我的物什睡,不如抱着我睡。你剛剛是不是沒醒呢,以爲在做夢?夢裏我都是這樣的?”
他靠得太近,灼熱的呼吸都噴灑在她臉上。
姬玉落被他燙出了真實感,心裏生出了難耐,摸着他下巴新長出來的鬍子,說:“不止呢,夢裏你什麼都做。”
她懶懶地看着他,眼裏全是令霍顯無法剋制的誘惑。
他的呼吸更重,一手撐在她身側,另一手捧住她的臉,鼻尖也貼上了她,輕輕蹭着、嗅着,像是分別許久的野獸在重新熟悉對方的味道。
最後停在她耳側,親了親,很輕地說:“那夢裏你也是那樣,什麼都給?”
姬玉落同是很輕地“嗯”了聲。
霍顯擡起頭來看她,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像是某種信號。
姬玉落被推進了被褥裏。
她不會明白離開前夕那場突如其來的雲雨對霍顯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就像一匹從未嘗過珍饈的狼,一朝開-葷,哪裏是能輕易餵飽的?偏偏那盤肉還自己跑了,那味道就這麼吊着霍顯,把他從京都吊到太原,又從太原吊到順德,日日夜夜都像是鈍刀慢剮。
霍顯簡直要被折磨死了。
他鋼鐵一樣的耐力在姬玉落這裏盡數崩盤,化作無窮無盡攻城略地的力量。
姬玉落也要死了。
她懸在城門外的那顆心被拋到雲端,沉進水裏,她忘了蕭騁,忘了周白虎,全忘了,全不記得了。她被捅穿了,也被捅爛了,變成了一堆零珠碎玉,支離破碎的,再掀不出丁點波浪。
只奄奄一息地半眯着眼。
風浪停了,雨也停了。
屋內靜了下來,只餘慢慢平穩的氣息。
霍顯沒有說話,仍埋在她身上,過了好久才說:“剛剛說,晚點要起,起來幹什麼?”
姬玉落嗓子不行了,她“嗯”了聲,道:“看看有沒有城外的消息。”
霍顯摸着她,說:“我剛從那裏繞回來,別等了,今夜不會有消息。”
她有氣無力地應了聲,眼皮上下打架。
霍顯嚴絲合縫地抱着她,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伸手蓋住她的眼,說:“睡吧,我替你盯着。”
這一夜好夢。
次日午時,大雨過後,豔陽高照。
灼眼的日光穿透窗紙,跳躍在姬玉落眼皮上,她睜眼時拿手壓了壓,只稍一動,便覺渾身痠疼。
她愣了愣,去看已經被收拾整齊、疊放在牀頭的衣物,而身側已經沒有人了。
若非身上的紅痕還在,她簡直要以爲這又是自己做的一場荒唐夢。
嘶。
姬玉落把腳探下牀,撕裂的痛感讓她不由悶哼出聲,昨夜兇狠的畫面涌入腦海,她頓了頓,低頭撥開衣襟,果然……
全是咬痕。
她終於明白,原來那夜他顧着自己翌日要騎馬上路,還算很剋制了。
胡思亂想中,姬玉落隱約聽到窗外傳來吵吵嚷嚷的說話聲,這臨時下榻的院子隔音奇差,隔壁屋子的動靜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住聯想到昨夜,幸而昨夜雨大。
姬玉落閉眼,很輕地嘆出聲氣。
換好衣裳,她便推了房門。
門外有人看守,那守在門口的侍女屏溪臉色怪異,喊了聲“小姐”後便匆匆垂首。
姬玉落沒理,徑直往飯廳去。
說話聲正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朝露捧着碗,又氣又委屈地說:“我爲什麼不能去?”
她說話時死死瞪着霍顯。
後者不爲所動,握起木著道:“你們小姐睡着,你吵她做什麼?”
“胡說。”朝露斜他,“我們小姐從不睡到午時,她向來天不亮就起了!”
“那是沒到累壞的時候。”霍顯邊說邊從朝露碗裏夾走一隻大蝦,惹得朝露伸手護了護碗,他緊接着道:“喫得還挺好,怎麼她還瘦了。”
掂量起來沒兩塊肉,還不如在霍府的時候面色紅潤。
朝露聞言,卻恨恨道:“爲什麼會累壞?你又欺負她,你老欺負她。”
霍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對啊,我就欺負她。你喫不喫,再吵吵就甭吃了,都給我。”
朝露好生氣,可她打不過霍顯,只能把臉埋進碗裏,心想有朝一日武藝精進,定要掰下他的頭,給小姐當球踢。
朝露低頭腹誹,再擡頭時,卻見姬玉落緩緩走來。
她匆忙擱下碗筷,驚喜道:“小姐!”
姬玉落朝她點了下頭,動作慢條斯理,跨過門檻時甚至搭了下門框。
她略過霍顯看過來的視線,說:“城外有消息嗎?”
問的是朝露。
果真還真有,朝露從胸口摸出一封信,悶聲說:“是京都來的信,一早就送到了,有人不讓我進屋。”
這暗戳戳告狀的手法一點也不高明,霍顯冷嗤。
姬玉落卻當作全沒聽見,拆了信大致瀏覽一番,大致是蕭元景所說的那些事,她看完,便給了霍顯。
霍顯閱過,看向她道:“我聽說你抓了他的小廝,他真的是……”
姬玉落朝他點了點頭。
霍顯挑了下眉,露出點豁然開朗的神情,怪不得他如此不近女色,甚至看到男女廝混時,還會露出十分厭惡的情緒。
他還真當他是什麼正人君子。
霍顯撇開信,給她盛湯,說:“餓了吧,先喫點東西,別的晚些時候再說。”
他對朝露道:“愣着作甚,拿碗筷。”
朝露憋着悶氣去了。
霍顯早在她走來時便注意到她不同尋常的動作,這會兒看着她耳後的紅痕,說:“疼嗎?”
姬玉落不說話,轉頭看看霍顯,又回過頭不聲不響地喝着湯,那模樣,就差朝他翻白眼了。
霍顯低笑,伸手去順她背後的發,“誰讓你撩撥我,還不肯討饒。”
他倒打一耙道:“我真要被你弄死了姬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