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輔沉默了許久,聲音透着疲倦,“賀之敏先前與他人有過婚約。賀之敏的父親打聽到那人是個紈絝子弟,便與他退了婚。
不久後,賀之敏便嫁與我兒沐錦,八個月後產下初兒。初兒與沐錦長相毫無相似之處。
沐錦又打聽到,賀之敏一直與先前的未婚夫有聯繫,便斷定初兒是那人的種!”
甄珠愣住。
她未料到,還有這種內情。
沈母從頭到尾都沒和她提過這一茬。
是因爲家醜不外揚,還是因爲這是子虛烏有的事,不值得一提?
但不管如何,她都相信沈母的品格,絕不會與外邊的男人亂來的。
她想了想,道,“老爺子,根源是懷疑,沈公子不是沈大人的骨肉對吧?那麼,是不是我證明沈公子與沈大人是父子關係,便會迎刃而解?”
老爺子雙眸如古井無波,“你要如何證明?給他倆滴血認親?此法子御醫說過了,行不通。”
甄珠心說,這些古人倒是精明。
“我有專門的器械檢測,絕對可靠,我也絕不偏袒、隱瞞。您若是不信,可以讓人考驗。”
老首輔沉吟不語。
倘若沈雲初真是自己的親孫子,他也不願意讓孩子流落在外。
“此法子可行。不知何時開始?”
甄珠想到那個夢境,以免夜長夢多,便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您如今狀態好,也是時候讓您家人來探望了。我這便讓人給沈家傳信,讓沈大人與沈公子一併過來。”
老首輔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
沈家離得不遠。人派出去後半個時辰,沈老夫人一家,便來了王府。
沈老夫人眼睛紅腫,神色憔悴,樣子蒼老了十幾歲都不止,一瞧便知這兩日不好過。
當然,不好過的還有沈沐錦和沈母夫妻。
老首輔是家族裏的定海神針,若是他醒不來,整個家族便如泰山崩塌,分崩離析的。
見到老爺子,沈老夫人眼淚“嘩啦啦”的流,也不顧一大把年紀,趴在他胸口,嚶嚶嚶痛哭。
那一日,她上門鬧,白衍知道老爺子的病情受不了刺激,便強硬的讓她離開,且警告沒有接到通知便不許來王府探視,她回去後又擔心又覺得憋屈,簡直度日如年。
老首輔也很無奈,老妻脆弱不堪一擊,難堪大任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實在太失禮了。
但她跟着自己吃了半輩子的苦,也不能因爲這一層而嫌棄她。
便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孩子們都看着呢,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你命都快沒了,我也差點活不成了,我還怕什麼人笑話,啊?”
沈老夫人嘴裏埋怨,但到底還是擦乾了眼淚,起了身。
她目光不輕不重的掃了甄珠一眼,“老爺子,你老實與我說,那日是不是有人暗害你,你才突然暈厥的?”
老首輔沒好氣的糾正她,“我並非暈厥,而是瀕臨死亡,魂兒都到了鬼門關。”
老夫人聽他說得兇險,眼眶一熱,又落下淚來。
“老爺,你好端端的,怎的突然就……”
甄珠忍不住出言打斷,“老夫人,任何病症,都有跡可循。老爺子絕不是好端端才突發疾病,在這兒之前,他的心臟定然已很不舒坦,只是你沒發覺。”
馮老夫人有些心虛,“怎麼能怪我?他身子不適也不與我說,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我哪知這些?”
“呵。”甄珠一聲譏笑。
這老太太沒有關注到自家丈夫的病情,也沒有絲毫的羞愧自責,心理真是強大到令人敬佩。
也真想不通,這老首輔爲何對她如此愛護,感情數十年如一日!
他兒子比起他來,差了不止一點點。
不過,人不能跟人比。
“老夫人,那日你不分青紅皁白誣衊我與沈夫人串通暗害老爺子之事,你說怎麼辦?”
馮老夫人面露不自然之色,“是老身的錯,回頭老身再讓人背上厚禮,老身親自上門致歉和道謝。”
甄珠一詫。
倒沒想到這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太會這麼幹脆利落的認錯,一時不免高看她幾分。
不過,她不會看老太太年紀大便慣着她,做錯事便要接受懲罰,道歉是必須的。
“馮老夫人,請記得你的話。”甄珠沒有心情與他們多寒暄,直接問老首輔,“老爺子,可以開始了吧?”
老首輔應聲,“可以吧。”
於是,甄珠走到沈雲初和沈沐錦跟前,扯下了一根頭髮。
沈沐錦皺眉,“爹,這是何意?”
甄珠沒吭聲。
她從心裏瞧不起這人,不屑與他答話。
老首輔便看了她一眼。
看來,這女娃兒與兒媳的交情甚篤。
兒子有負於兒媳,所以,她也跟着厭惡兒子。
可她是終歸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身後又站着戰王,兒子必須與她搞好關係不可。
思及此,他緊緊盯着兒子,目光深沉。
“甄大夫有法子驗出你與初兒是否父子關係。若初兒是你的親生骨肉,你便老老實實的跟之敏過下去,不得再鬧騰,聽見了嗎?”
沈沐錦面色一變,急聲道,“爹,甄大夫與賀之敏有交情!”
甄珠冷冷地道,“沈大人,你若是懷疑我的能力,你可以找更多的人來測,但請不要侮辱我的醫德!我檢測的結果不可能有錯,我也不會爲了某些人某件事而更改結果!”
沈沐錦被她大氣凜然的樣子被震懾住,老臉都有些通紅。
甄珠可沒給他半分面子,繼續道,“還有沈大人,我想提醒你一句,許多女子在成親當日便懷上孩子的,這並不少見。孩子的長相不一定會隨父親或者母親,它有自己的想法,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沈沐錦面色冷沉,“甄大夫一張利嘴,黑的能說成白,你讓沈某說什麼好?”
不等甄珠說話,沈母便說,“無須你說什麼,也不管驗的如何,我都會如你所願。”
她深吸了口氣,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咱倆和離吧。”
“什麼!”馮老夫人沒想到,這個拼了命對兒子好的兒媳,會有勇氣主動提出和離,“賀之敏你是不是瘋了?都一大把年紀了,說話不經腦子,你以爲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離了沈家,你什麼也不是,你怎麼活?”
沈母笑了,笑容透着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