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了默道,“沈母爲沈家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賢惠識大體,卻被老太太當衆扇耳光、辱罵,想想都替她感到不值。”
白衍伸手摟着她,“各人有各人的盤算和思量,我們不能理解,只能尊重。”
甄珠微微蹙眉,“她在沈家舉步維艱,丈夫、婆婆嫌棄,小妾陷害,過得很苦,我是真的希望她掙脫這個泥潭,出來自立門戶的。”
畢竟沈雲初、沈婉兒都算是她的朋友,她不想他們跟着受苦。
白衍伸手按揉着她的眉頭,將皺褶揉散,柔聲道,“你救了老首輔,等他清醒些,你提一提,看他如何說。”
只能這樣了。
但不知爲何,甄珠總覺得心裏壓着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不安、憋悶、心悸,說不清是因爲什麼,反正就是很難受。
她從背後伸手摟住他的腰身,軟軟的趴在他脊背上。
他身上那股子清冽的香氣繚繞在鼻尖,心裏安寧了些。
她禁不住喃喃出聲,“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明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明明只是奉旨抄家,她卻覺得他像要上戰場似的,令她心慌無比。
白衍側過身子看她,她便順勢軟倒在他懷中。
她一頭墨黑如海藻的青絲垂落,蜿蜒在他身上,像黑色的綢緞一般。
白衍的手撫着她的長髮,卻深陷進去她那雙蘊着朦朧水霧的眼眸裏。
心裏頭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心酸脹得要命。
她終歸是心不安。
擔心他。
都是他不好,沒有給到她安全感。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裏,脣瓣親在她的臉頰、耳朵旁。
“阿衍……”
小姑娘雙臂纏了上來,身子軟得不像話。
……
半夜,甄珠做了惡夢,睡得極不安寧,眉頭緊鎖,在牀上輾轉反側,時而掙扎扭動,時而斷斷續續的說着什麼。
白衍坐起身,把她摟在懷裏,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卻不起什麼效果。
他沒法子,便俯身到她嘴邊,聽她發出的破碎不成音的呢喃,漸漸的捕捉到她想說的話,頓時瞳孔驟縮!
“狼!是狼羣!快跑啊!”
“還有老虎!這是獸羣!”
“火,大火!”
“阿衍,快跑!”
小姑娘反反覆覆的說,神色焦躁驚慌,像是身處險境裏。
又聽見她迭聲喊着“阿衍、阿衍”,他心都揪成了一團,握住她胡亂揮舞的雙手,“丫頭,我在這兒。”
甄珠抓住他的手,竟啜泣出聲,“阿衍,你要好好的,千萬不要死。”
她的夢裏。
先是朝廷接到急報,東夷大軍突然入侵,出其不意攻下兩座城牆後,勢如破竹,一路南下!
舉國震驚!
全國上下正忙着調兵遣將、準備軍需之時,變故陡生。
數以萬計的猛獸衝破防線,越過高高的城牆,衝入國都,猶如有人帶引一般,直奔皇宮而去。
所到之處,全是被咬死、咬傷的百姓、官兵。
猛獸闖入宮裏,不知哪裏又走了水,混亂之中,無數神祕人混入侍衛、禁軍之中,趁亂弒君。
白衍爲保護皇帝而受傷,又被人偷襲,一掌打入熊熊大火裏……
甄珠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着這一切,心急恐懼,快要瘋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直到眼睜睜看見白衍跌入火堆裏,她才“啊”的大喊一聲,倏地從惡夢中醒來。
白衍緊緊摟着她,“不怕,不怕,只是做夢。”
沉澈而寵溺的嗓音響在耳邊,躺在熟悉的溫暖懷抱裏,她腦子逐漸清明,而後猛地抱住他。
“阿衍,你聽我說,我做了惡夢,但是,那夢境裏的一切,我感覺像是真的。”
她抖着聲音,將夢到的點點滴滴,全都告訴了白衍。
白衍聽後沉默了。
“丫頭,只是惡夢。”
甄珠想起系統曾給過她提示,似乎要讓她做救世者的意思,心裏就無比的恐懼。
她舔了舔發乾的脣,不住勸說,“阿衍,我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是我信我有第六感。我以前夢到過不好的事情,有些也應驗了。況且,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阿衍,猛獸出,山河破,這馬虎不得……”
“寶貝不着急,我信。”白衍親了親她,坐直了身子。
若此事爲真……
他俊美堅毅的臉龐染上一抹陰鷙肅殺之色,不由得叫人望而生畏。
他起身穿衣,“我即刻入宮,你在家好好歇着。”
甄珠想跟着起身,“阿衍,我……”
白衍按住她的肩膀,“乖,萬事有我,不用怕。你昨晚累着了,再睡個回籠覺,嗯?”
爲了不讓他擔心,甄珠只能應聲。
“不要出診了,病人能推的便也推掉吧,等我回來。”
白衍在她額頭親了親,便大步離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甄珠立馬爬了起來。
她心慌得一批,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
但此時還是半夜,她又不能弄出很大的動靜,自亂陣腳。
歇在偏房的麥冬與薄荷也醒了,打着哈欠,給她端熱水洗漱。
自從白衍半夜裏要過水之後,廚房就一直留着熱水,竈裏埋着火炭溫着。
甄珠心神不寧,草草洗漱後,披着狐裘,坐到火爐旁的貴妃榻上,慢慢的喝着溫的蜂蜜水。
薄荷道,“夫人,奴婢這便去催廚娘起身做飯。”
甄珠忙擺手,“不必了,天氣這麼冷,大半夜的讓人起牀,實在不好。”她神色怏怏,“薄荷,說說看,在你們家鄉,都有哪些藥物能驅趕猛獸的?”
薄荷想了想,“燃桂枝、艾草、臭草、樟腦丸子、還有在角落裏撒下雄黃酒、抹上大蟲、野豬等動物的糞便,等等。”
甄珠眼前一亮。
最後一個法子最管用。
動物都是有領土意識的,當聞到此處有比自己更強大的動物氣息,它們就絕對不會再靠近。
“太好了,薄荷。我明日便讓夜發去蒐集糞便,越多越好。”
薄荷一詫,“夫人,這是爲何?”
“我做了個惡夢,夢到獸潮入侵,闖入國都,百姓死亡無數。我寧可信其有,未雨綢繆,弄些糞便撒在咱王府四周再說。”
薄荷與麥冬對視了一眼,斟酌着說,“夫人,老人常說,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眼下天下太平,你無須擔憂……”
甄珠擺擺手,“我有預感,我夢到的會是真的。你倆不必再勸,回頭我讓你倆做些事,你們配合就成。”
薄荷與麥冬應下,“是。”
甄珠沒再說話,在慢慢梳理那些混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