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聲說，“我娘每月月事淋漓不盡，手腳冰冷，腹痛難忍。兩年前找了個女大夫，她說我娘落胎後惡露沒流乾淨，便給我娘開了一副藥。娘服下後大出血，請來數位御醫鍼灸施藥，才撿回一條命。這以後，我娘腹痛越發嚴重，有時還會暈厥。還是王桂……嫂子給我娘吃了藥，我娘腹痛才慢慢減輕。只是，終歸無法根治，我娘每月來月事都超過二十日，經血發黑發臭。我爹忍受不住，便納了兩房妾室，與我娘，形同陌路……”
小姑娘說着說着就泣不成聲。
一來是心疼母親，二來是爲沒能守住家庭而難過。
甄珠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等她月事徹底過了，你來告知我。無論何時都可以。”
蘇雪晴淚眼汪汪的看着她，“我希望您這個月去。”
甄珠爽快應下，“好，我便爲蘇夫人插個隊。”
主要她懷疑蘇母是子宮癌。
若是這樣，拖多一日，便多一日危險。
“謝謝你。”蘇雪晴沒想到她會爲母親破例，不禁喜極而泣。
可下一刻，她就起了疑心，“是不是我娘病得重了？”
否則怎會突然改變主意，先給她治？
不得不說，這小姑娘很聰明。
甄珠不住擺手，“不是，你別多想，我只是心疼你娘。咱們女子太苦了。身心被病魔折磨，家人不心疼不理解，還不能往外說，找個大夫都遮遮掩掩，生怕別人知道，苦淚只能往肚裏吞。”
她握了握蘇雪晴的手，“晴兒，我早一日給你娘治好，她就少受一份罪。”
“甄娘子……”蘇雪晴想道謝，可嗓子眼像被堵住了，又辣又痛，眼淚成串的往下滴。
娘太苦了，除了祖母偶爾憐惜她安慰幾句，爹從來都只有不耐煩。
兩個親哥，除了給娘物色大夫和每日問安，便不知該做什麼，一直都不知道孃的病症，更不用說體貼關心了。
眼下聽甄珠這麼說，她越發深切體會到親孃的痛苦，心疼得要窒息！
甄珠也是眼眶發熱，“好了，不哭了。你回去同你娘說，讓她留意何時身子乾淨了，便來尋我。”
蘇雪晴含着淚，不住點頭。
……
許是趙公公自己也意識到掌控不住賞月宴，便去稟告了皇帝。
皇帝今晚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巴不得宴席早早散去，他好回去休息。於是，便讓趙公公自行發揮，找了個理由散了。
甄珠困得不行，還不能走，去了太后的寢宮，給她施針治療。
高血壓、高血脂、動脈粥樣硬化、血管輕微閉塞等等。不需要手術，服用抗凝抗血小板藥物，讓堵塞血管的血栓或栓子變小或者消失，和降血壓、血脂等藥物。
太后看着那些精緻的藥丸，對甄珠肅然起敬。
“哀家這些年來，湯藥不斷，喫到口舌發苦發麻，不思飲食，心窩痛、頭暈頭痛的病症，卻絲毫沒有減弱。但方纔吃了你兩顆小藥丸，哀家這心便不疼了，腦子也清明瞭些。若是哀家把你這些藥丸喫完，豈不是百病消除了？”
甄珠暗說老太太天真，但嘴上卻說，“是的，太后娘娘。您若是按時吃藥，病情會一日比一日好。再搭配飲食，痊癒是指日可待。”
給老太太希望，她有了信心，對病很有幫助。
“太好了。”太后滿臉欣喜，像個小孩兒似的，拉着甄珠不放，“哀家病症減輕了，哀家就好好賞你。”
甄珠訕訕然笑，“臣婦惶恐。”
“哀家說賞便賞，你惶恐什麼。”太后有些不悅，“康寧是出言不遜，但她已被禁了足，此事就這麼揭過了，難不成你還介懷？”
甄珠很認真的點頭，“是，臣婦還介懷的。”
太后難以置信的瞪了她好一陣，才皺眉道，“你太記仇了。康寧是哀家心愛的女兒，她因你而受到懲罰，哀家不追究你，你倒還記恨哀家母女倆，你太不知趣。”
甄珠暗中翻個大白眼。
做錯事了不知悔改，還用一副施恩的語氣，希望人家對她感恩戴德，這三觀，她真是不敢恭維。
難怪會養出康寧那樣愚蠢的女兒！
“臣婦沒有。”她語氣冷淡，“天色已晚，臣婦該告退了。”
太后冷哼了聲，“滾吧。”
這個甄氏身上有股傲氣，對她也沒有誠惶誠恐，可見心中並不畏懼皇權，她很不喜歡。
天底下的人，都該匍匐皇權之下，纔對皇帝、對朝廷忠心耿耿。
有傲骨之人就有反骨。這甄氏醫術如此了得，若不能被自己、皇帝掌控，倒不如處之而後快！
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冰冷殺意，被甄珠捕捉到。
甄珠心臟猛地一跳，心說壞了，又得罪這老太婆了！得趕緊回去和白衍說纔行。
她放軟了語氣，笑眯眯的，“太后娘娘，待臣婦得了閒，再進宮看望您。”
“這是何意？！”太后驟然變臉，“你是哀家的御用大夫，你不日日進宮給哀家問診把脈，你想如何？”
霧草！
甄珠心裏爆了句粗，面上笑容卻絲毫不減，“太后娘娘，您的病只要按時吃藥就行，不用時常看着。外邊有許多病患等着臣婦醫治，就王爺府，還住着兩位剛做了大手術的病人，臣婦不能時常入宮，還望您見諒！”
“放肆！”太后一拍案桌，“你拿哀家與那些尋常百姓相比？”
甄珠心說好在她沒有說出“賤民”二字，不然她要厭惡這老太太了。
她耐着性子道，“在大夫的眼裏，所有病人都一樣，不分性別、身份、地位。”
太后愕然，像看怪物一般看她。
皇權向來至高無上，第一次有人跟她說，她是和那些尋常人是一樣的。
心裏感到被冒犯的憤怒，可同時也是極爲震撼的。
她想罵人。
可想到甄氏心懷天下蒼生，又忍不住欣賞。
就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太后將情緒壓了下來，道，“哀家貴爲太后，有專享御醫的資格。你去把病人推了，進宮專爲哀家診治便成。那些診金，哀家也補貼給你。若是閒不住，便陪哀家說說話、打打葉子牌。”
這回換甄珠驚愕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