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夫，狗剩他？”
“他滿肚子都是蛔蟲！蛔蟲鑽到膽管鬧騰，導致膽囊發炎，再晚兩日，小命不保。”聽
大家一臉愕然。
孩子肚子里長蟲，還鑽到膽子了去了？
好惡心啊！
牛鐵花自己也不住乾嘔，好一陣，才急忙問，“甄大夫，那怎麼辦？要剖開狗剩的肚子，把蟲子取出來麼？”
大家現在都知道，甄珠有一手絕活，便是當病人內臟受損、產婦難產時，她便剖開人的肚子，清除病竈或娶胎兒後，再縫上。
甄珠擺擺手，“不用。我已給孩子餵了藥，回頭孩子拉了吐了都不要緊，會慢慢好起來。”
她看向牛鐵花，“我今日便回醫館，你明日自個兒把孩子送到醫館打針。”
“還有，大家日後都不要再喫生冷之物，所有食物都要煮熟了喫，喝水也要喝燒開後放溫的，飯前飯後要洗手。”
大家不住的點頭回應。
甄珠對里正說，“辛苦您和幾位老爺子了，若不嫌棄，到我家喫餐飯，和我爹聚聚。”
“行啊，聽說你爹在邊境殺了不少蠻狗，一路升到百戶，我這渾身熱血沸騰啊！正想去聽他說說如何絞殺蠻狗，過過癮呢。”
甄珠笑道，“我爹說他第一次上戰場時，嚇得差點尿褲子了。”
“那還用說？面對千軍萬馬，是熊是虎，都得趴着呀。”
“那行，咱走吧。”
甄珠轉身就走，還不忘跟牛鐵花說，“記得把診金送到我家。”
牛鐵花結結巴巴的，“多、多少銀子？”
甄不客氣，“診金和藥錢，你一共給二兩。明日去打針的另計。”
一般窮苦人家，她倒是收個幾百文算了。但牛鐵花與她有過節，不在這“一般人”之內。
牛鐵花臉都綠了，但是，她不敢反駁半句，也不會有絲毫不滿。
甄珠比她強，她服氣！
甄珠走了幾步，人羣裏又有人把她喊住。
“甄大夫。”
她回過頭，是個面生的小媳婦，不認識。
里正給她介紹，“這是老許家二兒媳華氏。”
甄珠有些冷淡，“有事？”
華氏絞着衣角，怯生生的，都不敢怎麼擡頭看她。
“甄大夫，朱家有兩個小孩也是高熱嘔吐，你能不能……”
她話還沒說完，甄珠便打斷她，“不能！”
“爲何？”華氏鼓起勇氣擡起頭，“朱家的所有大人都坐了牢，得到應有的懲罰，還剩幾個無辜的小孩，你都能原諒牛鐵花了，爲何就不能原諒他們呢？”
許是她太激憤，語氣有點咄咄逼人。
甄珠冷冷地睨着她，“你在教我做事？”
華氏一噎，面色乍紅又轉白。
吶吶道，“我並無此意，只是……我覺得那些孩子好可憐。”
甄珠嘴角勾起，“你心善，你就好好照顧他們，你做什麼要對我道德綁架？”
華氏急聲道，“你是大夫啊，孩子生了病，你不應該去看？”
“是，我是大夫。但是，這天底下的大夫那麼多，爲何單單隻找我？難道除了我，這朱家的孩子就沒有別的大夫能治了？我姐姐慘死在朱家人手裏，我恨不得殺光他們，你竟讓我給他們治病？”
甄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看你是希望，我下藥毒死他們吧？”
華氏面色鐵青，“我沒有，你別含血噴人。”
甄珠目光變得冷漠，“你要做好人是你的事，但不要扯上我。”
說着她轉過身，不再看華氏半眼。
邊走邊跟里正說，“我瞧着村裏的人做出了些改變的，可娶回來的新婦，卻又是同一類人。哎，我日後還是少些回來吧，太糟心了。”
甄珠！
你自己心胸狹窄，連孩子都不肯救，卻倒過來說她！
實在太可惡了！
華氏雙手握拳，死死地瞪着甄珠的背影。
……
到了下晌，甄珠纔回到城裏。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識香閣那邊，便又有人來找，說閣裏出事了，有位姑娘等着她救。
甄珠水都顧不上喝半口，便急匆匆的坐了轎子過去。
去到哪裏一看，她整個人都炸了。
出事的一個叫馮知畫的姑娘。
甄珠記得她，她長着一雙勾魂攝魄的狐狸眼，身段窈窕，氣質嫵媚中透着絲高冷。唱《秦淮景》的時候，她眼睛微微眯起，像一隻慵懶的白狐，很獨特的。
然而跟前的她，卻已面目全非。
她垂着頭，幾乎半果坐在椅子上，雙腿搭在扶手，姿態相當羞恥。
她的手腳都被布條死死捆綁着，身上衣服被撕成布條。
她的頭皮被硬生生扯下來的，滿頭血。
牙齒也被拔光，滿口的血，從嘴角流到身體，再流到地上。
她身體也是皮開肉綻，或是撕咬、刀割，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
馮媽媽和識香閣裏的幾個姑娘圍着她，泣不成聲。
甄珠喉嚨發緊，嘴張了又張，才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問，“爲何不把她放下來？”
馮媽媽抽噎道，“她說……她要等夫人來，看到她的慘狀，讓夫人給她做主。”
甄珠鼻子發酸，“我做主，我一定給她做主！”
這年代的煙花女子，不僅身體不是自己的，就是連命，也由不得自己做主，最終會悽慘的結束這一生。
但是，這些姑娘，是她招來的。
她已經給到她們足夠的自由。
她們可以不賣身，不依附哪一個男人，也能很好的生存。
她們想走，便能走的。
所以，若是不顧她們意願與她們發生關係，便是姦污婦女，觸犯了律法。
眼下還把人傷害給這樣，她不把那個人渣抓住，她都對不起信任自己的姑娘們！
馮如畫得到她的承諾，這才緩緩擡頭。
這一看，甄珠的眼淚，瞬間下來了！
馮如畫的臉頰也被狗啃了似的汩汩流血，她眼裏的恨意濃烈到形成了實質，以致眼角崩裂，流出了血淚！
她當時是何等的絕望啊！
那畜生又是如何的喪心病狂！
她壓下滿腔的怒火，讓人幫忙把馮如畫放下來，在外頭罩上一件衣袍，便將她抱到馬車上，急匆匆送到醫館進行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