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瞧着他的小動作,心裏忽然很難受。
自己這是怎麼了?
對一個孩子發什麼脾氣啊。
是女兒撞上這孩子在先,怎的反過來怪人家?
真是無理取鬧!
她舔了舔發乾的脣,正想要道歉,卻聽到大山小聲的說,“是、是我魯莽了,害小姐失了名節,若是可以,我、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他很緊張,臉漲的通紅,拳頭握的緊緊的。
他剛纔聽甄珠對婉兒說,說孩子保不住了,便猜到婉兒是未婚先孕的。
這樣的姑娘再嫁會很難。
她方纔蜷縮在他懷裏流淚,小小的一隻,不知是害怕還是肚子疼,渾身都在發抖,小臉和嘴脣毫無血色,他就很心痛。
如果可以,他想保護她,再也不要受到傷害。
“你說什麼!”沈母不敢置信的瞪圓了雙眼,聲音都帶着顫,手指着大山,“你、你果真是打她的主意,纔去抱她的!你害了我婉兒,該死的混小子,我我打死你!”
沈母氣得眼前陣陣發黑,捏着拳頭劈頭蓋臉的打李大山。
臭不要臉,竟敢肖想他女兒,虧她方纔還愧疚來着!
一個憤怒的母親爆發出的力量是驚人的,她拳拳到肉,李大山被打得很痛,卻沒有躲。
他小聲的說,“嬸子息怒,咱到外頭去,您再接着打,好不好?若在這兒,小姐在裏邊聽見了會難受的。”
沈母動作一頓。
是了,這麼鬧騰,難堪的只會是女兒!
一個外人尚且知道爲女兒考慮,可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說到底還是自己對女兒的關心不夠,才總是忽略她的感受!
婉兒,娘對不起你啊。
沈母嗚咽一聲,手掩住嘴,疾步走到後院,蹲下來,無聲痛哭。
……
一般情況下引產不需要打麻醉,但甄珠考慮到沈婉兒年紀還小,身心不能再受摧殘,便也給她打了。
沈婉兒睡了足足五個時辰。
醒來時,除了感覺,腹部有輕微疼痛、身體疲乏、就跟來月事一樣外,並無其他不適,有些驚訝。
她摸了摸肚子,那裏癟癟的,想到失去了一個小生命,她有些難過。但更多的,是鬆了口氣。
她是不會生下惡人的孩子的!
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孩子下輩子能投個好胎,無聲的落淚。
好一陣,她才重拾心情,拿手碰了碰趴在牀邊睡着的母親,“娘。”
沈母並未清醒。
她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女兒手術成功,她放下了心頭大石,便睡得很沉。
沈婉兒感到愧疚,便沒有再喊她。
可一擡頭,看到身材高大的李大山從門口進來,心頭忽地發緊。
李大山到了跟前,“小姐,你醒了?甄大夫說了,你只能先喝口水,得明日才能喫東西……”
沈婉兒沒說話,蜷縮着身體,驚恐慌張的往牆角里躲去。
李大山這時也察覺到她不對勁。
她在害怕!
怕自己嗎?
李大山往後退了退,“小姐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沈婉兒無處躲避,把被單矇住了頭,腦袋和臉躲在裏面,瑟瑟發抖。
這是被傷害到什麼程度,纔會如此懼怕陌生男子啊!
李大山很是心疼,聲音也刻意的溫柔低緩,“小姐你別怕,我這就走。”
說着轉身走了出去,還體貼的關上了門。
過了許久,捂得滿頭大汗的沈婉兒,緩緩的掀開被子。
她怔怔地盯着屋頂,眼淚涌出,從眼角流了出來。
……
門外,李大山跟甄珠道別。
甄珠故意說他,“不是要給我做事嗎?這麼快就打退堂鼓了?”
李大山神色窘迫,“恩人,沈姑娘不想看到我,我想過兩日再來。”
甄珠眼神暗了暗,“她不是不想看到你,而是她受過傷害,不想看到任何陌生人,特別是男子。”
不過才十來歲的小姑娘,怎能承受這些!
李大山握了握拳頭,“是誰害的她?”
甄珠的目光,從他憤怒的雙眼,再到他握緊了拳頭,透出一絲意味深長。
“這是她的私事,我不好說。等她好了以後,你自己問她吧。”
李大山有些無奈,“可是,沈姑娘她,不願意見我。”
“辦法總比困難多,你好好想想,看怎麼哄她,消除她的心魔,啊?”甄珠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的。”
而後不等他回答,便往外揚聲道,“花憐,請下一位病人。”
那他是走還是留啊?
李大山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
第二日,甄珠和甄三丫出去看房子。
她現在收留的人越來越多,沈母母女、花憐、馮盼兒,現在又多了一個李大山。一大幫人全擠在醫館裏也不是事兒,只能買房了。
之前夜發給她找了幾套的,她從中選出來便成,也不費事。
接連看了兩天,今天去看最後一套。
這房子位置稍偏,離醫館有點遠,但是房子很氣派。
雙開的雕花大木門,進來便是一個小院子,一口青花瓷大水缸擺放中間,水缸後面是待客的大廳。
傢俱是一水的金絲楠木,低調又奢華。
房子處處透着那種高門大戶沉澱下來的厚重感,文化底蘊也足。
說實話,甄珠很喜歡這裏。
但也看得出這房子的原主人來歷不凡,若是房源來路不正,那會很麻煩。
等回頭問了夜發,沒問題了再定下來。
回到醫館剛坐下,張小花來了。
張口就說,“夫人,我也想學醫。”
她從自家丈夫口中得知,甄珠建立的醫學院廣收醫術學徒,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甄珠笑睨她,“你跟你丈夫商量過了嗎?來我這兒要封閉式學習的,十天半個月不能進出,你捨得?”
她的事兒,甄珠讓人處理的很乾淨。
先賠錢給劉員外,再敲打他一番,將他嚇得魂不守舍,保證不會找她麻煩才作數。
再把她的父兄抓走,放牢裏悔改。至此,再也無人敢欺她。
她和陳新良新婚燕爾,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捨得分開?
張小花俏臉一紅,“夫人您爲了病人,每日都在忙碌操勞,舍小家,顧大衆,我很是佩服。我雖比不上夫人一星半點兒,但也想做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的。”
甄珠愣了下,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那行,你來吧。我這裏隨時歡迎你。”
就這樣,她又多收了一人,買房子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當天晚上,夜髮帶着夜喜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