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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貓兒山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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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眼淚又來了,“丫頭,真不瞞你,我滑胎後,真的不想活了。每日昏昏沉沉的睡,就想着一覺睡死過去一了百了,直到你爺在門口撿了個孩子。

    那孩子的屁股蛋上有顆大紅痣,是他和秦月娥的種。秦月娥不見人影,小傢伙凍得鼻青脣紫的,瘦得跟個小貓兒似的,抓住我手指頭不住的吸,都餓壞了。

    我尋思着大人犯錯,不能讓孩子也跟着遭罪啊,便給他熬了米湯喝。就這麼餵了半個月,我便對外說是我自己生的,只是我身子虛,早產了,還不下奶。

    村裏沒人懷疑,我怕孩子養不活,厚着臉皮抱孩子去村裏討奶喝。一日去三頓,風雨無阻。

    孩子漸漸大了,懂事又孝順,我又在害怕,秦月娥回來把他搶走……”

    張婆子拽着甄珠的衣角,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有初爲人母的喜悅,有孩子沒奶喝的心酸,有啃樹皮草根的艱苦,有害怕秦月娥回來搶孩子的恐懼。

    甄珠靜靜地聽着,沒有插嘴。

    這些話,老人憋在心裏大半輩子,難得發泄出來,她要做好一個稱職的傾聽者。

    過了許久,老太太靠着牀頭,怔怔地望着窗外,平復着心情。

    她又說,“聽秦大妮講,秦月娥這些年也過不好。她男人跟先頭的婆娘生了三個閨女,她過門後也生了兩個。

    家裏沒個男丁,全指着她男人那點錢,一大家子勒着褲腰帶過日子。她婆母又是個厲害的,她被磋磨得皮包骨……你爹要是知道,指定要接她回來。”

    說到這裏,她生生打了個寒顫,“你爹他不會趕我走吧?不能吧?”

    老太太緊緊抓着甄珠的手,滿眼的惶恐和無助,脆弱得像個孩子。

    甄珠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奶,我方纔說了,這件事,只有咱倆知道,那什麼癩痢狗和秦月娥找上門來又如何,咱們不承認便是。

    再者,我爹也不是那種糊塗迂腐之人,他疼您愛您還來不及,哪裏會趕您走?萬一,我說萬一哈。萬一他真這麼做了,那我也不認他,我只認您。”

    “丫頭……”張婆子眼淚汪汪,感動得不行。

    明明還是個小丫頭,安慰起她來,卻頭頭是道,只怕在心裏,反覆咀嚼這件事吧。

    真是貼心的小棉襖!

    這一天,張婆子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光了。爲了家人,也爲了自己,未來她會更堅強,無懼風雨。

    ……

    老太太哭累了,沉沉睡去。

    甄老爺子不習慣午睡,與外公在葡萄架子底下,坐着搖搖椅說話。

    一旁放着小矮凳,凳子上放着茶壺,裏邊泡着枸杞紅棗黨蔘,旁邊放着兩個杯子。

    這是甄珠教他們的養生之道。

    葡萄架上綴着一串串青澀的花骨朵,隨風輕輕搖曳。

    兩老頭說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時不時啜幾口茶水,愜意得很。

    甄珠路過,與他們聊了一陣,哈欠連連,想回屋歇一歇。

    卻聽薄荷說,車伕回來了。

    她去了前廳,招呼車伕坐下。

    車伕是陳伯去年買回來的,也不知遭遇過什麼,很是卑微怯懦。

    甄珠招呼了好幾次,他纔敢挨半邊屁股坐。

    “老伯貴姓?”

    “當不得夫人尊稱,小人賤名王二牛。”

    “好的王伯。我問你,官府可有派兵去救人?”

    “回夫人,知府老爺派出十二名官差趕去貓兒山了的。”車伕忙起身,從懷裏掏出令牌,雙手遞給她。

    甄珠接過,看了看,“我知道了。”

    問他,“還有別的事嗎?”

    車伕欲言又止。

    “有事但說無妨。”

    車伕嚥了口口水,鼓起勇氣說,“夫人,小人以前當過樵夫,時常上山砍柴。有一回,在貓兒山的山坳處,小人發現一些白骨。”

    甄珠微微皺眉,“是人的骨頭嗎?”

    “小的不懂分辨。”

    “那你可有稟告給知府?”

    “小的剛要說,可知府大人似乎有些不耐,擺擺手,不讓小的說下去。”

    這麼奇怪?

    甄珠沉吟了片刻,道,“好,辛苦你了。”

    車伕忙站起來,誠惶誠恐,“不辛苦,小人應該做的。”

    古代尊卑有別,下人對主人的敬畏,是刻到了骨子裏。

    甄珠見他如此不自在,便也沒讓他多待,“那您先下去喫點東西,我有交代廚房,給你留了飯菜的。”

    王二牛眼眶發熱,內心很是感動。

    他以前也在別處當過奴才,打罵是家常便飯,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動不動就罰跪。一跪就是一日,尊嚴被踐踏得半點不剩,從未試過被人這般尊重過。

    他是卑微,可也不希望被人當狗一樣輕賤。

    夫人待他好,他一定要好好幹,爭取在這裏幹到老,再也不要離開。

    甄珠不知道他心裏歷程,根據他提供的信息,心裏在琢磨着貓兒山這件事。

    忽然,夜發在她身後現身,“夫人,屬下有要事稟告。”

    甄珠轉過身來,“你說。”

    夜發躬身道,“屬下覺得那傷者死得有蹊蹺,先一步去了那片山頭。但屬下在那一片山脈找遍了,也尋不到他說的被人追殺的夥伴。”

    “那你可找到賊人或者血跡、衣物等蛛絲馬跡嗎?”

    夜發道,“未曾。”

    甄珠像是自言自語的嘀咕,“那就奇怪了。一個樵夫,身無分文,山賊不太可能對他下手。除非在分贓的時候,被他看見。

    可若是那樣的話,頂多打死扔了,又怎會好心掩埋或者處理屍體?若不是山賊,那又是什麼人,會平白無故的去害兩個普通人呢?”

    夜發道,“屬下以爲,那座山有古怪,先不要官府的人搜尋,以免打草驚蛇,等屬下暗地裏查探一番再說。”

    甄珠想了想,道,“那鐵柱命大,吊着一口氣跑出來報官,合情合理。暗中的人,也不會多想,頂多藏得更深一些。

    可若是官府突然返回不查了,那人便如驚弓之鳥,着急忙慌的毀屍滅跡了。你這樣,你跟在官差身邊,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

    夜發雙手抱拳,“夫人英明。”

    “我不過那麼一說,談不上英明。”甄珠擺擺手,忽然又說,“哦,對了,王伯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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