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撩開車簾,露出他刀削般立體的臉。
他一步跨下車,大步走向甄珠。
他身材偉岸頎長,宛若深淵般的漆黑雙眸,渾身散發出霸絕天下的氣質。
好個英俊霸氣的男子!
那些小姑娘放心怦怦直跳,那些婦人也都不敢直視他,怕自己晚上做春夢!
甄珠看着他,未語先笑,“你怎麼來了?”
“路過。”
他言簡意賅,聲音沉磁性感,撩人心絃。
甄珠心說,真是路過纔怪呢。
定是知道她來沈家赴宴,他坐立不安,心裏煎熬,纔來接她的。
白衍將手裏拿着的披風,披到她肩膀上攏緊,又往她手裏塞了個湯婆子,眉目溫柔,“回了吧?”
甄珠含笑道,“你先回車子等我,我跟大家道別一聲。”
他沒答話,目光有意無意的往後溜一圈,沒有見到沈雲初,這才點了點頭。
“珠兒,這位是?”
甄珠大大方方的挽住白衍的臂彎,“這是我夫君白衍。夫君,這位是沈夫人。”
白衍輕輕頷首,沈母也強笑着點頭,而那與男賓客走出來的沈雲初,聽到她的介紹,面色變了變。
甄珠感覺氣氛有些尷尬,便說,“夫君你先上車吧。”
白衍應了聲,牽念唸的手。
很奇怪的,小秋竟然不怕他,還主動把小手放入他的大掌之中。
就這麼大手牽小手,他一左一右牽着兩個孩子,走向馬車。
所有的夫人和小姐,無比豔羨。
“甄大夫,你夫君對可真好,還專門來接你。”
“你這一雙兒女好乖啊,和你感情也好。”
“甄大夫,你夫君長得一表人才,與你郎才女貌。你這一家四口,可真羨煞旁人。”
甄珠聽着那些溢美之詞,只是淡淡含笑,“過獎了。”
等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母拉着甄珠的手不放,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還是甄珠主動問起她的身體,她纔打開話匣子。
“我身體無礙。只是,我們要回國都了。”
甄珠微詫,隨之釋然。
他們本就不是本地人,不清楚他們爲何會在此落腳幾年,他們真正的家在國都,遲早要回去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她神色淡淡的點頭,“我知道了。到時讓人提前跟我說一聲,我來送送你們。”
“珠兒。”沈母拉着她不撒手,欲言又止。
甄珠能猜到她的未盡之言。
想了想,她說,“夫人放心,我夫君待我很好。”
沈母所有的話,便都被堵在了喉嚨裏。
那人一見到她,便滿心滿眼都是她,眼裏容不下任何人,又怎會對她不好?
可自己要說的,不是這些呀。
她知道,兒子與這姑娘是不可能的了,可兒子對她的那份深情,是不是該讓她知道呢?
就在這猶豫間,甄珠說,“夫人,我先回去了。”
沈母張了張嘴,只能說,“好。”
甄珠衝她笑了笑,轉身走了。
笑容如陽光般燦爛溫暖。
沈雲初被她的笑震撼到。
身旁有人推了推他,“沈兄,方纔那位是什麼人?”
他心不在焉的應,“哪一位?”
“就是那男的。”這人抓耳撓腮的想了想,腦子裏靈光一閃,雙眸圓睜,“我想起來了,他是、他是……”
他太過激動,被口水嗆着,咳個不停。
沈雲初見他如此,便也有些好奇白衍的身份,“他是誰?”
“他、咳咳,他是戰王!”
什麼?
他是戰王?
這塊土地的主人?
難怪他看起來那麼強勢!
難怪自己爭不過!
沈雲初身軀微微顫了顫,喉間忽然又癢又堵,他驚天動地的咳了起來。
而男子的話,吸引了身邊賓客的目光。
“殷兄,此話當真?”
這人信誓旦旦的說,“真!半年前,戰王空降銅州,許多大人物都去迎接,我小舅子在衙門裏當差,我厚着臉皮跟着他,有幸見過戰王一眼。他那時比現在還瘦些,面色晦澀,但是刀削斧刻般的五官,誰見過都很難忘得掉。”
“嘶……傳說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底下官員也很少見得着他,沒想到今日咱能見他一面,真是運氣爆棚。”
衆人唏噓感嘆,黃衡哈哈大笑,“不是咱運氣好才見着,是咱們都沾了沈老弟的光呀。”
沈雲初面上淡笑,心裏卻是有苦說不出。
……
甄珠回到醫館,發現張婆子來了。
“你兩個弟弟後天就辦滿月酒了,我進城來補辦些東西,也好看看你們。”張婆子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她嬌嫩的臉頰,“又瘦了,都沒工夫好好喫飯麼?”
“奶,瘦點纔好看。”甄珠挽着她的手,“奶,你說有法子讓村裏人不來的,快跟我說說,什麼法子?”
反正,她是不想請那些人喫飯的。
張婆子笑了笑,“我是想讓里正事先同那些人說,想來咱家喝酒,也不是不可以。
他們給咱磕幾個響頭,再把賠償款交上來,咱與他們的恩怨,就這麼揭過。他們沒錢,定然不敢來。
可現在你被封賞爲縣主,他們發自內心的想巴結你、想與咱和解,說不定,一咬牙就掏錢照做。”
“那你是怎麼想的?”
張婆子眸光微閃,“若他們把賠償金給了咱,他們要來就來吧。總歸有賠償金,咱也沒讓他們白喫。”
“可這麼一來,咱以後與他們就恢復走動了啊。這些趨利避害的小人,你當真想與他們往來麼?”
張婆子默了默。
“丫頭,他們也是太愚昧才如此,本性並沒有那麼壞。”
“沒有壞徹底,還能要,是嗎?”甄珠嘴角勾起一絲嘲諷,“我們可不是他們的爹孃,需要包容他們。”
張婆子眼眸微暗,有些不自在的道,“你看你,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你若是不同意,咱不邀請便是。”
甄珠正色道,“奶,我不同意。”
在這一點上,她的立場很堅定。
人可以窮,可以落魄,也可以愚昧,卻不能有害人之心。
“奶,那一日,咱全家被圍起來,要燒死我娘和兩個弟弟的時候,你心裏感到絕望嗎?”
張婆子目光微縮。
都想拿刀把他們砍死,然後再自盡了,如何不絕望?
可是……
不等她說話,甄珠又說,“奶,這不僅僅是傷害了咱們那麼簡單。要不是有白衍的人在外頭阻擾,他們肯定衝進去,把娘和兩個弟弟拖出來燒死了。
一個婦人,兩個還沒滿月的孩子。他們也下得去手,沒有絲毫容忍憐憫之心,說明這些人的心都是黑的,若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他們還會把刀對準咱們。奶,咱真的不能與他們再往來。”
“好,就聽丫頭的,他們都是些養不熟的白眼狼,不請他們了。”
張婆子這幾日也在糾結,一方面想和村裏人和解,一方面又不想與孫女起衝突。此時聽了甄珠苦口婆心的一番話,自己又想了很久,總算開竅了。
甄珠莞爾,“奶,你呀,就是耳根軟,是不是村裏有人當說客找你了?”
“倒沒有。就是那日瞧見一個老婆子,邊哭喊邊往路上跑,我心裏好奇,剛好看見你蘭嬸子在田邊除草,我就問了幾句,她和我說起這些而已。”
蘭嬸子是里正的媳婦,里正還管着村裏,她肯定希望村民和睦相處,與自己搞好關係的。
甄珠不想繼續說這個話題,便順着這句話往下問,“那婆子哭喊什麼呀?是遭了賊麼?”
張婆子噗嗤一笑,“那婆子是王桂枝她奶奶王氏。你還記不記得上回,咱們坐馬車來城裏,那林母和王氏想搭順風車的?”
她一臉的幸災樂禍,“就是那次,林母給王桂枝說了一門親事,王氏也瞧過,甚是滿意。
這才年初,便迫不及待的讓人家下了聘金,下個月成親。哪知王桂枝這丫頭,半夜起來把聘金偷了去,還把王氏的嫁妝、攢了多年的積蓄也偷了,天不亮就說進城給她奶奶請大夫,僱了老劉頭的車,逃了。”
甄珠驚訝,“那王桂枝膽子這麼大?”
她一個小姑娘,外邊人生地不熟的,她能跑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