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便將善堂棄嬰的事說了。
末了嘆息,“千辛萬苦的把孩子救回來,他們的父母卻不要了,你說這算什麼事兒啊!我就想,若是有人收養他們就好了。”
“夫人,我盼兒當初也是被人遺棄在門口的!這些天殺的,自家骨肉都不要,不配爲人!”馮媽媽咬牙切齒。
她早已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心裏留下很深的遺憾,因此最痛恨那些生而不養的父母。
她斟酌了下,道,“夫人不妨將佈告貼出去,興許能找到真正想要收養孩子的人。”
“我再想想吧。”甄珠道。
現代信息發達,能基本瞭解收養的那戶人家的基本信息。
可這裏卻是兩眼一抹黑,對方是什麼人、會不會善待孩子,完全無從得知,萬一領走養大些,當奴隸賣掉呢?
馮媽媽像看穿她的心思,便說,“夫人,您何不找人把善堂支棱起來,這些孩子自己養?”
甄珠真想擺手又搖頭。
上輩子,她見過好幾個富豪,收養流浪貓和狗,把自己弄得傾家蕩產的。她現在都纔將將脫貧,壓根兒就沒能力顧及。
但是吧……
腦海裏閃過那些小孩可憐的模樣,她始終沒狠下心說拒絕的話。
“我回頭想想該怎麼弄,眼下咱來說識香閣下一步工作。”
馮媽媽笑了笑,“夫人,您的計劃進展得很順利。只需招聘那一日,把錢全堆到桌子上,迷住她們的雙眼,相信會有更多人來。”
甄珠微怔。
這是提醒她,該拿錢出來了。
她給過的承諾是,一經錄用,便每人預支聘金十兩。
這麼算下來,她最少得給六百兩出來。
媽呀!存款立即沒一半!
心疼肉疼,偏偏還得強顏歡笑,“我等下就回去給你取來。”
……
識香閣那邊如何熱鬧、轟烈先不談,甄珠抽空回一趟家。
念念一見到她,就抱着她哭,“娘,窩好想好想好想你!你下次進城一定、一定要帶上窩……”
小傢伙用了好幾個“好想”來表達他那如江水般連綿不絕的思念。
這麼久沒見,孩子是真的傷心了。
小胖臉都瘦了些。
甄珠心裏也不好受,抱着他親了又親,“明日便讓人給你收拾行李,隨我回城。”
“歐耶!”小傢伙立即一蹦老高,振臂高呼,“娘讓我跟着她了。”
臉頰上的淚珠都顧不上擦,一陣風衝出去,逢人就說,“我娘讓窩跟她去城裏了!”一面分享一面蹦躂,別提有多高興了。
甄珠瞧着心酸無比。
孩子實在太缺愛了!
給點陽光就燦爛!
她頻繁在外奔波,沒有怎麼陪伴過他,其實他心裏也沒安全感,生怕自己厭惡他吧。
她擦了擦眼淚,正要去追他,衣角被人拽了拽。
她低頭,見小秋仰着小腦袋,怯生生的望着她,“四姨娘。”
甄珠微微挑眉,這小傢伙敢主動跟自己講話?
便蹲了下去,“小秋想說什麼?”
小姑娘細聲細氣的問,“四姨娘,我、我能不能也跟去城裏?”
生怕被拒絕,她又慌忙補充,“小秋會洗衣做飯,小秋不會白喫白住的。”
說完忐忑不安的看着她,一雙小手無措的絞着自己的衣角。
甄珠心一窒。
才三歲半,就要這麼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實在太令人心疼了!
她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小秋,當然可以。只是,你是我們家的孩子,你有什麼話要直說,不要藏在心裏,知道嗎?”
頓了下,她又加了一句,“我們喜歡真實的孩子,不喜歡說謊、裝模作樣的。你想哭便哭,想笑就笑,開心一點。把我和你姨娘們當作你的孃親,當外婆是奶奶,當曾外祖是太婆,好不好?”
小傢伙似懂非懂,還是溫順的點了點小腦袋。過了少頃,纔回過神來甄珠好像說了可以,頓時甜甜的笑了。
“謝謝四姨娘。”
甄珠被這小傢伙驚豔到了。
以往總是畏縮躲避,板着一張小臉,老成怯弱。
她這一抹純淨的笑容,猶如撕裂烏雲的朝陽,帶給人很大的震撼!
甄珠眼眶微熱,把臉湊過去,“親姨娘一個。”
小傢伙小臉騰地紅了,捂着小嘴,羞嗒嗒的跑掉了。
甄珠:“……”
她有種不良子弟調、戲良家婦女的既視感!
也沒去追兩個孩子,她去見了李氏。
李氏的氣色比做姑娘時還好,肌膚白皙水嫩,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
雖然她要照顧一對雙生子,但有張婆子搭把手,月子裏喫好住好,人也就變了個樣兒。
甄珠瞧得欣慰,可她自己的樣子,卻把李氏嚇到了。
“丫頭,你怎的瘦成這樣!”李氏捏着她的小胳膊,眼眶瞬間濡溼了。
瘟疫的事她不知道,可賑災時甄珠昏迷了三天三夜,她可記得一清二楚。
便不難猜出,她在外頭的艱辛。
再能幹不過一小丫頭,她也會累會疼!
甄珠瞧着哭包親孃又要開始掉眼淚,嘆息一聲,上前摟了摟她,貪婪的吸了吸她身上馨甜的奶香味,“娘,我沒事。我是想着,還有幾個月便要做新娘了,特意減肥,好到時穿上美美的嫁衣來着。”
嫁衣?
女兒的思維太跳脫,李氏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頓時,嬌嗔的橫了她一眼,“好個不知羞的丫頭,人家三書六禮還沒過過來,你就在這兒算計何時出嫁,你敢保證,人家就一定娶你?”
“他說了娶的!”甄珠抱着她,“他不娶,娘你就給我討公道去。”
“你呀!”李氏戳了戳她腦袋,無奈又寵溺,“就會胡攪蠻纏,也虧得白衍包容你,若是別個,非三天兩頭打一場不可。”
“嘿,若不是他對好,我還不嫁呢。”
有甄珠插科打諢,李氏總算不難過了。
但她也沒坐多久,外邊就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張婆子也進了來,“不知外頭出了什麼事兒,吵死了。”
甄珠正想出去看看,房門來報,是村裏的鄉親,自發來向她請罪來了。
請罪?
她一臉茫然。
張婆子卻懂了,啐了一口,“呸,一羣勢利眼的玩意兒!以前取笑我珠兒是傻子,不久前又說我兩個孫兒是災星,硬是把我們房子給燒了,錢財衣物,一點兒都沒撈出來!
眼下定是聽聞我孫女被聖上封賞爲縣主,一個個纔像螞蟥般黏上來巴結,這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嗎?”
“丫頭,不要管這幫白眼狼,別想沾到咱們的半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