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陳伯很是爲難。
白衍摟了摟甄珠的肩，“丫頭，有些人病入膏肓，你盡力便是。”
“我知道。可是阿衍，病人能不能救，我要看過才能確定。我不要他人覺得，我要我覺得。”
這一刻，小姑娘霸氣自信，就像個小太陽一樣灼灼發光。
“我的病人，要是能救，一個都不能少。”
白衍親了親她的額頭，望着她的雙眸，盈滿了深情。
……
如果說災區的百姓在無力的掙扎、申吟，那麼隔離區的，就是掙扎到無力麻木眼睛呆滯，渾身髒臭，一動不動，等待死神的降臨。
甄珠才涉足此處，系統就瘋狂提醒，有多少人器官衰竭、神經受損、脫水、休克、酸中毒等等。
急需搶救的，最少有二十人！
這麼多人，只有她一個大夫，累死也救不完！
“陳伯，你即刻做安排。我先給一些人喂些藥吊命，你去找馬車，把他們統統送到我醫館。其餘的病情沒那麼危急，可以陸續送。
而後，把這裏的人請出去，安置到別處。我給你們消毒水，你們消毒殺菌、讓自己通風透氣，晾上半個月，再在這裏備好木牀和乾淨的被褥。”
陳伯應聲，讓底下的人去準備。
“三姐，你去燒些開水。”
甄珠吩咐完，便躲到一旁，從系統裏拿出藥物配置。
白衍默默的給她打下手，他手底下的人幾次張嘴想說代替他，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
一來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太美好，他們不忍打擾；
二來兩人相聚的時光太少，主子哪怕是給夫人打下手，怕也是樂在其中。
甄珠其實不想他做這些瑣事。
災民的安置、災區重建、物資的籌備、民生、軍營、兵卒等等，整個銅州的興衰都壓在他的肩上，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阿衍，這裏的事，我能處理好。倒是你，我聽你提過，天子患病，朝堂動盪，各路諸侯都以給天子祝壽爲由，統統齊聚國都，蘇陌也等着與你一共回去，你現在是不是該動身了？”
平時有些嬌蠻的小姑娘，此時竟也開始設身處地的爲他着想了。
他的姑娘，長大了呢。
有些心疼。
更多的是感動。
白衍有些冷硬的五官如同被春水浸泡過，變得格外柔和。
“我不回國都。至於朝堂亂，那便讓它亂吧。水不濁，又怎會有那些別有心機的魚蝦出來蹦躂呢？”
後半句語氣帶着一些譏嘲，有些陰惻惻的，甄珠聽得心驚膽戰。
她怎麼感覺，那裏像是一個局，誰往裏邊跳誰死啊？
不寒而慄。
“阿衍，咱就守住這一畝三分地足矣，朝堂的事，咱們少摻和，啊？”
經營好自家的地兒，豐衣足食！
白衍長臂伸展，摟緊了她的腰身。
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混着她清甜的氣息，淡淡的飄在兩人鼻間。
“若是再起戰事，我會重返戰場，富貴榮耀，我給你掙，卻不會參與朝堂爭鬥。你，接受嗎？”
甄珠手掐了掐他的臉，“都已經上了你這條賊船，我不接受又能如何？”
“你會喫很多的苦，還時常處於危險之中。”白衍高挺的鼻樑骨蹭了蹭小姑娘的頸脖，引得她哆嗦了下，“你後悔跟我嗎？”
甄珠睨他，手上配置藥物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後悔又怎樣？這世上還能有後悔藥不成？”
這麼委屈求全？
白衍緊扣她的腰身，雙眸深諳，“你後悔也晚了。”
甄珠“噗嗤”一笑，“傻瓜。我若不是心甘情願，還有什麼能強迫我跟你？”
白衍頭在她頭頂蹭了蹭，“好媳婦。”
“昨晚上，爲何深更半夜還去找我？”
白衍道，“天氣這麼冷，在宅子處理事情晚了回房，連個抱的人都沒有。”
嘖嘖，瞧把他給委屈得！
“你不會抱着念念麼？”
“那臭小子，有了小秋，哪裏還記得老子？”
老婆不在，兒子不愛，這可憐的人設，打造得挺成功的嘛！
甄珠左看右看，沒瞧見有人注意這邊，便踮起腳，“嗯嘛”的親了他一口。
聲音很響。
也很甜。
“如此阿衍心裏可高興了些？”
白衍眸光深邃，也伸手掐了掐她細嫩的臉頰，道:“越發會撒嬌了。”
臉皮也越發厚實。
甄珠微微嘟嘴，糯糯地爭辯：“到底是誰撒嬌？”
白衍自然不可能承認自個兒，點了點她的鼻子，“是你。”
“哼！”
繾綣溫情在脈脈流轉，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不過，甄珠心繫病人，即便與白衍說話嬉笑，她的手沒有半分停滯。很快，便配好了藥。
見甄三丫還沒有燒好開水，她便進去隔離區，走了一圈。
這裏邊捂得密不透風，連牀都沒有，只在地上鋪着一張張草蓆。
不少病人拉到虛脫失禁，卻又卷着破爛的被褥，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惡臭味瀰漫。
他們面容枯槁，頭髮凌亂。
或是瑟瑟發抖，或是僵直躺着，是那樣的齷齪骯髒，就光是看一眼，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可甄珠卻絲毫不嫌棄，蹲在他們跟前，拽掉他們身上的髒被子，給他們把脈。
還不忘安撫他們，“不用怕，我是大夫，你們的病，我能治好。”
這些人，眨了眨無神的雙眼，有的又焉了吧唧的睡下，有的卻半眯着眼看她，像是在努力辨認着什麼，而後接二連三的爆發出驚呼，“是你！你是甄大夫！”
他們是被那些老兵救起的災民，那一日，暴雨如注，卻有一道身影，不知疲倦般的，在人羣裏穿梭，奮不顧身的搶救傷員，令他們印象深刻。
甚至，他們當中，就有不少被她救治過！
有人大喊，“是甄大夫，鄉親們，咱們有救了！”
頓時，整個隔離區響起一陣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聲音，許多人奮力睜開沉重的雙眼、擡起無力的腦袋，驚喜萬分的瞅着甄珠。
那日，她那雙翻雲覆雨手，不知將多少瀕死之人搶救回來。
多少發冷發熱患了傷寒的百姓，吃了她的藥物，立即冰消瓦解！
他們一輩子都記得！
就是苦於自己沒有任何東西報答她！
眼下他們感染了瘟疫，被扔到這個角落裏等死。
又是她站了出來！
救死扶傷，悍不畏死，這甄大夫，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在狂喜過後，有人冷靜了下來。
“甄大夫，你快走。我們感染的是瘟疫，神仙都難救，你在這兒，我們只會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