骯髒不衛生,頭頂漏雨,外邊的雨水也撒進來。
在這種環境下給傷患做手術,細菌感染的機率是百分之百。
但是不做手術,他現在就會死!
她不再多想,把傷兵的衣服剪掉扯開,弄出手術檯和儀器,把人抱上去,開始手術。
一般右心室破裂的患者都會在三四分鐘內死亡,傷兵此前已經失血一千五百毫升,血壓微弱,理應沒救了。
可甄珠打開才發現,他的右心室有一個直徑三釐米的破口,恰巧血液凝固堵住了傷口,沒有持續大出血,否則早已沒命!
她快速的滑開包塊取出凝塊,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她用力按壓住傷口止血,一手快速的做縫合手術,那血才漸漸止住。
整個過程她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把人從死神手裏搶了回來。
手術很成功,麻藥還未過,傷兵在暈睡中。
但是她等不及,她忍痛從系統裏賒了一盞智能燈放在這裏,把外邊的士兵喊進來,教他換滴液,她又提着馬燈扎入了茫茫雨幕中。
帳篷裏的傷者越來越多,擠擠挨挨都是人。
系統在瘋狂的提醒,哪個帳篷的有多少重傷垂危,又有多少人開始發燒感冒。
她想先救重傷的,可搶救一個人要花很長時間,會讓其他傷者失去救治機會。於是她也不管,從帳篷最裏邊開始救治。
輕傷的她消毒,給紗布繃帶讓他們自己包紮;感冒發燒的給藥讓他自己想法子喫下去;重傷的先進行簡單的急救,用藥物先吊着他們一條命,待看過一輪,老兵們也找到了能遮風擋雨之地,便把人擡過去搶救。
甄珠渾身溼漉漉的在大雨滂沱中來回穿梭,忘了自己身上溼冷,忘了腳上沒穿鞋,腳底早被石頭和荊棘刺得流血不止,只一心想爭分奪秒的多救些人。
老兵又喊,“夫人,那邊有一名剛從洪水裏撈上來的鄉親,您看看是否有救?”
甄珠過去一看,這人面色青紫,面部腫脹、眼球凸出,眼神渙散,一摸,四肢厥冷,心裏便明瞭。
與此同時,系統也在提醒,【此患者心臟停搏,因淹溺造成嚴重的腦水腫與肺水腫,生命體徵微弱,已無搶救的意義。】
果然和自己預測的一樣。
甄珠衝老兵搖搖頭,“此人人重度淹溺,沒救了。”
老兵眼裏流露出悲傷之色,“我看到他趴在水中央的一棵大樹上,我以爲他沒被水淹着……”
說着就哽咽了。
在戰場上見過那麼多殺戮和生死,可他依然會爲沒能挽回一個人的性命而難過。
這是對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做醫生其實也是一樣。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見過再多的死亡又如何?當那一個人生命停止的時候,就意味着,這世上沒有了他這個人,所有人都失去了他,怎能讓人不悲傷?
不過甄珠心裏再難受,她也會快速的收斂情緒,再次投入到救人當中。
一道焦急中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夫人,阿滿他、他也不行了……”
阿滿?
甄珠有了印象,就是方纔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老兵。
他斷了一條腿,她給消毒包紮止血還吊上了輸血袋,按理說不會有大問題纔對,又怎麼會這麼突然……
她急忙過去。
還沒看到人,系統就說了,【檢測到一患者心肌缺血導致猝死、呼吸衰竭、腎功能衰竭,已無搶救的必要。】
甄珠頓時心一窒,竟是心肌缺血!
在這之前系統沒有提醒,是因爲這是突發的,離得遠,系統沒檢測出來。
傷者受寒冷、緊張、勞累等各種因素刺激,導致血管收縮舒張功能障礙而出現心肌供血不足,即便她有在輸血,可那血管被堵塞住了,血液供應不到,人就會猝死。
他在帳篷的最裏邊,周邊全是傷患,也沒人發現他不對勁。
此時人已沒有了呼吸和心跳,系統說沒救了,她還是要試一試的。
她上前做心肺復甦搶救。
見沒有效果,又讓人擡到那廢棄豬圈做電除顫、建立人工氣道。
足足搶救了半個小時,他也沒能醒來。
他死了。
一個年輕善良樸實的生命,就這麼沒了。
甄珠失魂落魄的走出去,那老兵詢問她什麼,她沒聽清,也沒發問,心裏充滿自責與悲愴。
人是她留下的,結果卻沒能把他救回來,永遠留在這個陌生而冰冷的地方。
如果她對他多一點關注,哪裏會這樣?
這一刻,她恨極了自己!
然而,她不允許這個時候悲傷。
“夫人,白松傷口的血止不住!”
又有人在喊。
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淚,便奔了過去。
白松徒手把一對母女從泥石流裏挖了出來,但是他的腹部卻不幸被山上滾落下來的一顆石頭砸中。
鋒利的那一頭刺入腹部,腸子都流了出來,血流不止。
甄珠搶救了許久,才讓他脫離生命危險。
其實,受傷重的,大多數是爲了救人。
被泥石流掩埋、被洪水衝撞、被銳物刺到、被水淹溺……形形色色各種傷,傷得都很重。
她一個人分身乏術,跟陀螺似的轉。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也慢慢一點點亮起,可雨勢還沒有減少的趨勢,洪水越發兇猛,傷員陸續有增加。
有人被搶救回來,有人陷入了昏迷,有人身體逐漸冰冷。
甄珠從最初的悲痛、心碎,到最後麻木,她腦子都不會思考了,就跟一臺機器一般,只憑着本能去救人。
天亮了,天又黑了。
風聲雨聲哭聲喊聲混成一片,使得這小小的地方,成了修羅場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什麼時辰,雨總算漸漸停歇。
她身邊該救的都救了,該治的都治了,身邊再也沒有人追着喊她夫人,她總算可以歇一歇。
但是,她卻像沒感覺到,依舊神情恍惚的在傷者之間穿梭。
有個老兵發現了她的異常,忙喊她,“夫人,大家都得到了救治,您快停下歇一歇吧。”
她怔了怔,茫然四顧,這才發現沒下雨了,大家也都躺下了。
“都治了嗎?”她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嗓子沙啞不成音,緩慢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話還沒說完,她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往前栽倒。
【作者題外話】:今天有事請假,只有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