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嗷”的一聲，嚇得抱頭就蹲下了。
其餘幾個，像是被點了穴似的，一個個都僵直站着不敢再動。
甄珠吩咐道，“過來！排成一排。”
熊孩子們戰戰兢兢，一點點的往前挪。
“快點！”甄珠又是厲聲催促。
他們被吼得理智全失，呼啦啦的全涌過來，乖乖的在她跟前排成一隊。
甄珠把那哭得涕淚橫流的男孩放下，吼他們，“說，爲什麼欺負念念！”
別的孩子不敢吱聲，男孩仍不服氣，梗着脖子嚷嚷，“他是沒有娘，我說錯了嗎？”
甄珠往他頭上拍了一掌，“他有娘沒娘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因爲這個而取笑欺負他？”
男孩摸了摸被打疼的地方，紅着眼，“我爹說了，世人都敬強者，輕視弱者。他那麼弱，被人欺負，不是活該嗎？”
甄珠簡直要氣笑了，她又往男孩頭頂拍了一巴掌，“好，那你說，我是不是比你強？”
男孩捂着腦袋不吭聲了。
“沒膽子承認，卻也改變不了事實。我比你強大，那麼，你就該被我捱打欺負。”
甄珠又給了他兩巴掌，“來，跪下，臣服我。”
男孩被打得眼淚嘩嘩的流，哽咽，“你欺負小孩……”
甄珠聲音稍緩和，“你嚐到被欺負的屈辱了？你以後還欺不欺負念念？”
男孩看了念念一眼，眼神複雜。
甄珠又說，“你爹說強者爲尊，那他有沒有說，強者應該去行俠仗義，幫助弱小？持強凌弱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
男孩想了想，低下了頭。
總算開了竅！
甄珠輕籲一口氣，一手叉腰，指着另外幾個孩子，“你們都給我好好反省，是不是錯了，錯哪兒了！”
說完她蹲下，拿出帕子，給念念擦眼淚。
念念怔怔地看着她，眼神裏滿是崇拜，奶呼呼的問，“你是我孃親嗎？”
甄珠想否認。
但是他小鹿般的眼眸裏寫滿了祈求。
還當着這麼多欺負他的熊孩子的面，她怎麼忍心？
她一咬牙，“是。”在心裏補了一句：是你的義母。
孩子的雙眼乍然亮起，頓時高興了，“娘！”小小的身子飛撲進她懷裏，“娘，你好厲害呢！”替他出氣，教訓了這些欺負他的大哥哥！
甄珠抱着他，自己心裏變得踏實而柔軟。
這幾日，她心情不好。
原以爲是煩心事太多，現在才知道，是因爲這孩子沒有來找她。
那一聲聲奶糯的“孃親”，溫暖而治癒，她只要聽見他這般喊自己，她就彷彿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此時他軟乎乎的窩在她懷裏，這幾日一直空空落落的心，也落到了實處。
念念從她懷裏擡頭，小臉上滿是自豪，衝那幾個熊孩子喊，“你們看到了嗎？我孃親很疼我的，以後你們不可以罵我是野種了！”
幾個熊孩子偷瞄甄珠一眼，一個字都不敢說。
心裏卻很羨慕：原來她是你娘，厲害了！
念念方纔有多喪，現在就有多驕傲，“我娘會做甜糕點給我喫，你們孃親會嗎？”
熊孩子們垂頭喪氣：沒有，我們家連飯都喫不上。不過，糕點是什麼味兒的呢？好想嚐嚐……
念念越發嘚瑟，“我娘香香的，你們的娘香嗎？我娘會摟着我睡，你們的娘會嗎？”
孩子們的頭更低了一點，有點難過：我娘十天半個月不洗一次澡，身上全是味兒，一言不合就操起鞭子抽我，怎會哄我？
“我娘會哄我睡，會給我講睡前故事……”
這孩子，牛皮越吹越上癮了。
“行了，寶貝。”甄珠輕咳一聲，截斷他的話，“咱們該回去了。”
看向那幾個孩子，“給念念道歉。”
幾個孩子立刻說，
“對不起。”
“對不起。”
甄珠沉着臉，“知道錯了嗎？”
“知道。”
“錯哪兒了？”
“錯……”
孩子們抓耳撓腮的，說不出。
甄珠指着高個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神色有幾分彆扭，“大牛。”
大牛？
甄珠嘴角抽了抽，“好，大牛，你來說，你們錯哪兒了？”
大牛方纔經過她一番訓斥，是明白了些道理的。
可是，要在小夥伴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他有點抹不開臉。
然而，他的一個小夥伴懂審時度勢，見他此時威風全無，便立即背叛了他，“我們錯在持強凌弱，以大欺小。”
甄珠點點頭，“以後還犯嗎？”
“不，不會了。”一衆孩子紛紛搖頭。
“別讓我見到你們有第二次。”
甄珠去牽小傢伙的手，“咱們走。”
“好吧。”念念裝作戀戀不捨的跟幾個小夥伴揮着胖乎乎的小爪子，“再見了，各位大哥哥……”
幾個熊孩子：“……”
可別見了吧，惹不起你。
……
甄珠瞧見小傢伙走得有點慢，便抱着他走，“你爹呢？”
小傢伙小腦袋埋在她脖子間，說話黏糊糊的，帶着睏意，“爹爹和里正伯伯談事兒，我自己出來玩兒。”
“他身邊不是挺多人的嗎？就沒讓人跟着你？”
“我和爹爹說過，我就在村裏玩兒，不會有事的，不喜歡他們跟着……”
“你呀，任性。壞人這麼多，也不怕人把你拐跑了。”
甄珠說完話好一陣，也沒聽見小傢伙迴應。
低頭一看，居然睡着了。
“這是有多累啊！你爹帶着你整日東奔四跑的，指定沒有好好睡覺。可憐的娃！你爹也太不稱職了。”
她嘀嘀咕咕的說着，不經意擡眸，便看到站在前面的白衍。
他比上次見憔悴了不少，鬍鬚拉渣的，雙眸宛若深淵般的黑暗，眉宇間攏着淡淡的輕愁。
不過幾天時間，他就像換了個人。
是因爲她那一番話嗎？
也是，他不願面對現實，讓自己置身於七彩泡沫裏。
她輕輕一戳，碎了。
身處黑暗的他，自會被陽光灼得遍體鱗傷。
時間是療傷的最佳良藥，希望他能早日走出來吧。
然而，她脫口而出的話，卻是帶着刺兒。
“你怎的連個孩子都看不住？念念方纔被一羣孩子圍着欺負，若不是我剛好遇見，都不知被傷害成什麼樣兒。”
白衍面色淡然，“是我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