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哪顧得上他什麼想法,把念念往他跟前推了推,“急救最少要好幾個時辰,幫我照顧好我奶和這個小豆丁。”
念念可憐巴巴的癟嘴,“娘,我不要跟着胖叔叔……”
胖叔叔?
這個壞小孩!
龐光言黑了臉,纔剛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
甄珠又把小傢伙推給張婆子,小傢伙也不願意,緊緊緊緊抱着她雙腿,眼睛都紅了。
她不得不蹲下哄,“乖,回頭娘給你燉豬蹄,燉得爛爛的,很好喫的那種。”
小傢伙有些意動,可眼珠子轉了轉,又摟緊她的脖子不放。
甄珠急躁了,衝白衍喊,“你杵着作甚,還不哄哄你兒子?”
這丫頭,有點兇啊。
白衍把小傢伙抱到一旁。
不知跟孩子說了什麼,小傢伙小鹿般的眼睛看着甄珠眨巴眨巴,乖乖的點了點小腦袋。
被白衍牽着小手過來,他主動去握張婆子的手。
甄珠鬆了口氣,親了親他額頭,匆匆進去了。
龐光言和沈雲初擡腳要跟上,白衍攔住他們,“珠兒救人不願外人在場,二位請留步。”
龐光言皺眉,語氣不善,“這是我自己的地兒,我哪兒去不得?”
白衍語氣道,“若你介懷,我們可以挪個地兒。”
龐光言被噎住。
人在他這兒出的事,自是在他這兒治。否則這麼多人看着,指定說他不近人情,名聲別想要了。
沈雲初似笑非笑睨着白衍,“外人不能進……閣下難不成不是外人?”
白衍擡腳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回頭,“她是我兒子的娘,你沒聽見?”
沈雲初:“……”被噎個半死。
張婆子一臉奇怪,這幾個小夥子都在打什麼啞謎?
言語間也充滿了火藥味。
小傢伙拽了拽她的手,像是有話對她說。
她低頭,把耳朵湊到他跟前。
就聽小傢伙奶聲奶氣的說,“曾外祖,咱們要守着這兩個叔。”
她哭笑不得,“爲什麼?”
小傢伙一字一頓的說,“不要讓叔叔和娘說話,不然他們會把娘搶走。”
張婆子:“……”
……
醫治室裏很安靜,只有機器儀器發出的滴滴聲。
根據甄珠的叮囑,白衍將老漢的頭偏向左側,拿着剃鬚刀,將老漢的頭髮全部剃去。
甄珠則有條不紊的做着各種準備。
頭部的手術,是得在耳前切一個口子到達大腦中線部位,再逐層切開頭皮以及肌肉,打開顱骨,切開硬腦膜以及顱窩底的骨頭,將血栓解壓出來。
而老漢的心臟兩根血管都嚴重病變,得通過手腕部位的動脈血管,插入導管,通到右冠狀動脈,將血栓的血抽出來,再置入支架,從而開通血管。
兩者嚴絲密縫結合,得爭分奪秒的完成。
她將這過程大致和白衍說了一遍,希望他能跟上自己的節奏。
他能聽懂,且看她的眼睛滿滿都是欣賞和傾慕。
哪個被人這麼注視,心裏不高興的?
甄珠也是耳熱心跳,面上卻裝得很平靜。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手術正式開始。
……
醫治室在藥堂的左側,平時是病人的休息室,所以,沒有裝房門,只掛着一道厚重的簾子。
今日卻被甄珠做了手術室。她把大堂的屏風推進來擋在門口。
在手術開始的那一刻開始,裏邊的燈光,還是傾瀉而出。
大門外的龐光言和沈雲初,錯愕的盯着門口。
那強烈的光芒,定是將裏邊映照得亮如白晝,不像是這個年代纔有的照明工具。
龐光言吧嗒下嘴,“乖乖,這也太亮了。這裏邊是掛滿燈籠還是夜明珠啊?”
說着就想伸手掀開簾子進去。
沈雲初上前攔住他,衝他緩緩搖頭。
龐光言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歸沒有說出口。
三個時辰後。
甄珠將所有的醫療物質收起,白衍替她檢查了兩遍,找出一些針頭、紗布、棉籤等廢料。
她把東西拿在手裏,收進了系統。
東西在他眼底下憑空消失,眼皮子都跳了跳。
這到底是什麼神奇手段?
丫頭,你到底經歷過什麼!
不過,給老爺子做手術時,她還知道揹着他做這些事情,眼下卻是絲毫不掩飾。
這是不是說,她對他的信任,又多了幾分?
事實上,是甄珠疲倦不堪,頭暈目眩,懶得僞裝而已。
手術很成功,她卻有些落寞。
“老爺子需要打點滴,但是,我不能給他注射。”
因爲,這是別人的地方,她不能暴露自己。
不能使用各種檢測儀器,也不能用鎮痛棒之類的,只能給他服用藥丸和止痛藥,之後這幾日,老爺子都會很痛苦。
殊不知她在心疼他人,白衍在心疼她。
白衍摟了摟她的肩,在她額頭憐惜的吻了吻,“你冒着極大的風險來救他一命,已足夠好了。”
他身上有渾厚的男子氣息,和清冽的薄荷清香,被他親過的地方滾燙髮麻。
她不自在的推開他,轉過身除掉手術服,背影透着冷漠和抗拒。
她前世得到的傷害多過溫暖,一路披荊斬棘,變得獨立堅強,始終孑然一人。
但是,她能咬牙喫一百種苦,卻害怕突然有人心疼。
這會讓她變得脆弱,想依靠,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可他心裏有別人。
保護自己最好的法子,是拒絕他……
一場手術從早做到晚,出來時已是下晌。
龐光言驚喜的問,“你真把那老漢從鬼門關拖回來了?”
甄珠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這丫頭,是那隱世家族出來的小怪物無疑!
龐光言暗暗在心裏說,以後定不能和她拌嘴了,要不然惹惱了她,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藥堂內外都沒什麼人了,只有龐光言和奎安在,沈雲初也回了去。
張婆子和念念早就喫過了午飯,只是等得時間長,精神有些頹然。
龐光言讓後廚重新熱飯菜。
甄珠沒什麼胃口,喝了一碗粥,便不肯再喫。
叮囑龐光言把老漢照顧好、藥丸也給了他,她與張婆子急匆匆的去街上買東西。
回去的時候,白衍讓她一起坐馬車,她以僱了牛車爲由拒絕了。
念念乾淨透徹的大眼睛瞅着她,頭頂上的兩條小揪揪軟塌塌的,小手笨拙的一下又一下的扒着馬車的門。
生怕惹了她厭惡,不敢哭鬧,可淚眼汪汪委委屈屈的,讓人揪心的疼。
甄珠一狠心轉身走了,他才扁着小嘴,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白衍把孩子抱在懷裏,雙眸深邃不見底。
他不太懂哄孩子,手略微僵硬的放在孩子頭頂,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啞聲道,“乖寶寶,不哭。”
他和她的乖寶寶。
她日後想起自己這麼冷漠的對待兒子,定然會很愧疚。所以,他要把兒子哄好,不要讓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