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晚上受了驚，白玉嬌一躺上牀，這一覺就睡得特別沉。
等第二天早上醒來，才發現房間裏只剩她一個。
剛剛起牀穿好衣服，石玉芳就打着呵欠進來，脫掉了外衣：“幸好今天不用出工，我得睡個回籠覺纔行。”
白玉嬌本來是打算去找王前進請假，然後開介紹信進鎮上的，聽到石玉芳這麼說，“咦”了一聲：“今天又不用出工？”
石玉芳“撲通”癱倒在牀上，舒服地喟嘆了一聲：“真羨慕你這個睡得沉的，昨天后半夜村裏那麼鬧騰都沒醒。”
“鬧騰？村裏出什麼事了？”白玉嬌有些緊張，“不會是失火吧？”
千萬別是牛棚那邊出事！
“沒，是村裏幾個孩子大晚上鬼喊鬼叫地回來，說是在靠近村尾的田裏撞了鬼，還有什麼血乎乎的斷手。”
“本來那幾家以爲孩子胡鬧呢，揍了一頓就讓孩子去睡了，沒想到半夜裏幾個孩子同時都發了燒，口口聲聲都在喊着‘鬼啊’‘鬼手’什麼的。”
“幾家在衛生室碰了面，才覺得事情可能不簡單，半夜裏跑去找支書，村裏組織了一批男人過去搜尋，結果鬼影子都沒看到半個。”
石玉芳說着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楊哥他們幾個是一起都去幫忙了，我是被動靜吵醒了，心裏不安穩乾脆起了牀……王書記看大家累了半宿，說今天不用上工了……”
石玉芳說着說着就沒了聲，直接就睡着了。
白玉嬌沒想到昨天后半夜鬧騰村裏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哭笑不得地給石玉芳蓋好了被子，走出了房間。
楊同雲幾人剛喫完早飯，一個兩個眼睛佈滿了紅血絲，打着呵欠往自己房間走。
張愛華一臉疲憊地收拾着竈臺，見白玉嬌醒了，把給她留在鍋裏的一碗煮紅薯片端了出來。
“小白，你的早飯。我把竈膛裏的火都拿灰掩了，你再不來這碗紅薯片就冷了。你喫吧，我也要回去倒一下了。”
“謝謝你，愛華姐，中午的時候不用做我的飯，我要去鎮上買點東西。”
白玉嬌連忙謝過了，三兩口喫完了那碗煮紅薯片，挎上挎包就跑去找王前進。
折騰了大半夜啥也沒發現，那幾個孩子燒已經退了，還是異口同聲地喊着有鬼、看到了鬼手。
王前進只能找村幹部開會統一思想，要求大家做好工作，這事兒不許往外說，被上面知道大青山村在宣揚封建迷信，那是要被搞運動的。
也算白玉嬌來得巧，王前進剛好散會，再晚一步，他就要回家補覺去了。
聽白玉嬌說要去鎮上，王前進理由都懶得問，直接就給她開了介紹信出來，還好心叮囑了一句：“這兩天村裏有點不大太平，你記着早點回來，別走夜路。”
白玉嬌冏冏地道了謝，發現村裏的牛車今天也不出車了，只能腿着一個小時纔到了紅星鎮，還沒走近公社大門，遠遠就看到大門外有人在鬧騰。
“……你他**的就是個騷貨！千人爬萬人睡的玩意兒！”.七
“常賽男，你就是條亂咬人的瘋狗！”
“賽男，你別鬧，我跟楊靜同志沒有關係——”
“姜家正你給我閉嘴，我眼睛沒瞎！那個奶罩就是這個騷貨的尺碼！”
“是我的尺碼又怎麼樣？是我的尺碼就是我的嗎？你自己前後一樣平，嫉妒我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就想給我潑污水？哈，抱着你睡覺就跟抱着塊木板子睡一樣，也虧姜家正忍得下去！”
“啊啊！你這個騷婆娘，我跟你拼了！”
“來啊，你以爲我怕你？就你這小雞崽的模樣……”
“啊——姜家正，你是死人啊，沒看她打我——”
“姜家正，管住你家的瘋狗，別放出來亂咬人……”
“夠了！你們都別吵了！我想靜靜！”
片刻的靜默後，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喊陡然爆發：“你還說跟她沒關係？你當着我的面就說想她！姜家正，你還有沒有良心！我不活了……”
原來是姜家正的老婆找出一朵疑似紅杏，正扯着人哭鬧呢，姜家正被這一鬧——
哦豁，這下姜家正以後都別想靜靜了！
白玉嬌捂着嘴免得自己笑場，繞過那一堆看熱鬧的人走進了公社大門。
門衛大爺也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熱鬧，不過還分了一絲神隨時注意着進出的人。
見是白玉嬌進來，門衛大爺連忙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壓低了聲音給她通氣：“昨天李書記一從你們大青山村回來就召集開會，姜祕書已經被停職了……”
白玉嬌聽得神清氣爽，趕緊給門衛大爺又塞了一包煙，打聽到田豐收現在辦公室，連忙走了上去。
田豐收正靠在窗戶邊看着下面姜家正的熱鬧，聽到有人敲門，頭也沒回地就喊了一聲：“進來。”
“田主任，我過來蓋個章。”
田豐收愕然回頭，一見是白玉嬌，忍不住迸了一句：“你怎麼又來了？”
白玉嬌一臉訝然：“怎麼，我不能來嗎？昨天李書記到村裏的時候可是跟我說過，有事就來找他，他一定會給我一個交待。”
說完笑眯眯地看了窗外一眼，“沒想到李書記的動作挺迅速的哈。”
田豐收心口一跳，沉着的臉色瞬間收了一半回去。
李書記昨天去的可是大青山村，一回來就開會調查姜家正，最後把姜家正的職務先停了，後續會怎麼處理，還要等進一步的調查結果出來。
據說一個記大過是妥妥的，可能降爲通訊員都是好的，搞不好飯碗都會保不了了！
在此之前，姜家正剛私下跟他通氣，讓他不要給白玉嬌蓋章……
搞了這麼幾年辦公室，職場的一些敏銳性還是有的，田豐收腦子裏不僅砰砰砰敲起了黑板，還馬上把事件劃出了重點：
大青山村——白玉嬌——卡着證明不蓋章——姜家正可能飯碗不保！
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田豐收心裏正七上八下地敲着小鼓，白玉嬌已經作勢要轉身：“那我還是先去找李書記吧——”
“白知青！”田豐收趕緊喊住了人，端着一臉親切地笑容讓她坐下，“坐，先坐，書記現在忙着呢，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行。”
“也沒什麼，就是證明的事。之前我這證明，是姜家正攔着不讓蓋章吧？”
白玉嬌似笑非笑地看着田豐收，饒是田豐收臉皮厚，也忍不住變了變。
白玉嬌知道了這件事？難道是昨天……這件已經被翻出來了？那李書記會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