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神色少有的急迫：“小王找了一箇中間人，對方可以幫忙疏通縣裏的關係，我現在就把你那份證明拿上去找人！”
他以爲之前白玉嬌是在上廁所，也沒有多想，知道她把那封證明放在枕頭下，幾步就邁了過去。
“等——”
白玉嬌只來得及喊出一個字，顧庭已經抓着從枕頭下摸出的一件小物件愣住了：“這是什麼？”
明明他之前並沒有看到白玉嬌枕頭下還壓着其他東西的……
顧庭一手捏着bra掛鉤的位置，提起來晃了晃仔細打量着，正琢磨着這是什麼東西。
白玉嬌已經脹紅着臉衝過來一把將東西奪走，飛快地藏在背後：“沒什麼！”
她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搶回東西后卻轉開臉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顧庭。
顧庭心裏狐疑，不過王根基還等在外面，他一時也顧不上追問，拿起那份證明就往外走：“那我先走了。”
見他掩上了門，白玉嬌小聲“嗷”了一聲撲到牀上打了個滾，拿枕頭埋住了臉。
小型社死現場，也是社死啊！
爲什麼這麼糗的事會讓她碰到？
啊啊啊，那傢伙居然還捏着她的bra抖了抖，簡直是——
白玉嬌尬得直捶牀，又努力安慰自己：沒事沒事，看樣子顧庭純情得很，完全沒認出這是什麼！
她絕對會保守住這個祕密，就算從這樓裏跳出去，摔死、撞死、淹死，也絕不會告訴他這是什麼東西！.七
站在門外的顧庭悄悄重新闔上了推開的房門，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回身是要問什麼事，滿腦子都是白玉嬌剛纔的模樣。
明明是個大姑娘了，還像小姑娘一樣在牀上嬌憨打滾，然後又是拿枕頭埋臉，又是捶牀的……
也虧得她長得不胖，醫院的病牀還能讓她打上一個滾。
難怪她父母要給她取名“嬌”，當着外人的面白玉嬌理智又堅強，私下裏……果然是個嬌嬌。
顧庭心情很好地走了出來，腳下跟生了風一樣，帶着王根基走得飛快。
王根基幾乎是小跑才能跟上，眼看快要到地方了，連忙氣喘吁吁地停了停：“顧哥，先、先歇會兒，讓我把、把氣喘勻一下。”
顧庭只能停下了腳步。
一陣風吹過，眼前有什麼東西被吹飛了過來，顧庭下意識地閃過，那東西直接就被風吹到了王根基的臉上。
王根基一手抓下突然飛過來糊在他臉上的白色物件，“呸呸”了兩聲：“臥槽，哪家娘們兒曬奶罩都忘記收了啊，這肯定也沒夾好！”
嫌棄地拎着手裏的棉質胸罩，王根基左右看了看，飛快地把胸罩扔到了路邊的一叢小灌木上，還用力甩了甩手。
他可不想被人當街看到，把他當成流氓。
顧庭目光定定落在掛在小灌木的那件小布片上，心裏像有一把火瞬間轟地燃了起來，燒得他頭暈腦脹。
這種模樣的小布片，他之前還拿在手裏抖過……
只是那塊布片的質地比這種棉質要更細滑，式樣也更漂亮更精緻，還是半透明鏤空的。
難怪白玉嬌要衝上來搶回去，後面還哀嚎捶牀……
顧庭臉上火燙得厲害，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白玉嬌不會把他當流氓了吧……
白玉嬌是被窗戶外面的說話聲吵醒的。
木框鑲普通玻璃的窗戶，除了能擋風擋雨，基本沒有什麼隔音效果。
所以外面有人說話，白玉嬌在房間裏聽得清清楚楚，何況對方也壓根沒壓低聲音。
“你們聽說了嗎，我們縣下面的一個村，村支書作威作福地壓榨下鄉知青，明明都農閒了，鄉下都在等着過年，他還叫知青去幹重活……”
城裏有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因爲上頭的政策下鄉插隊去當知青了，一聽到這種消息，自然格外感同身受地氣憤。
“什麼？哪個村的？這也太過分了！”
“我聽說是紅星公社下面的一個村子……”
“我知道，是大青山村！”
“對對，就是這個村……娘哎，分到這個村插隊的知青可真倒黴！”
“呵，倒黴？何止啊！你們還不知道吧，那個霸道的村支書，昨天可是鬧出人命了！大青山村沒有什麼重活，他想教訓刺頭，就把人給帶去了長龍村修水庫……”
“長龍村？那跟大青山村不是一個公社啊！”
“不是一個公社又怎麼了，關鍵是修水庫是個苦活累活，能搓磨人的活！”
“行了行了，你們別插話，趕緊說說，昨天出人命是怎麼回事？”
“大青山村常姓是大姓，村支書就姓常，那人估計是當土皇帝當慣了，昨天把生病不去出工的人揪出來批鬥。有個生病的知青沒辦法，只能被逼着去出工，還被分派搬石頭……”
“還搞批鬥啊，病了也不給人休息，又不是自己村裏的農活……”
“可不是嘛，那個知青因爲病着，渾身沒有力氣，那麼大一塊石頭，咚的一下就砸自己身上了！哎喲喲，當時就口吐白沫七竅流血，身子砸得稀爛，血糊隆冬的，眼看着就不行了……”
“造孽喲，居然還死了人……”
這些謠言都是誰傳的，她只是整了個口吐白沫重病送醫，怎麼就成了七竅流血，身子砸得稀爛了？
白玉嬌抓了抓頭，很想朝外面喊一聲“我其實沒死那麼慘”，最後還是鬱悶地憋住了。
傳吧傳吧，傳得越廣越烈，對她也越有利。
房門被輕輕叩響：“玉嬌，你醒了沒？”
聽出是顧庭的聲音，想到他又不知道那個bra是什麼東西，白玉嬌彆扭了一秒鐘就恢復了正常：“醒了，你進來吧。”
顧庭有些尷尬地走進來：“你都聽見了？”
白玉嬌點頭：“除了我死得那麼慘讓我有點驚悚外，其他都還是挺讓人愉快的。”
顧庭其實也很無奈：“對不起，其實昨天讓人傳出去的也不是這個版本……”
他也沒想到傳來傳去會傳得這麼離譜。
白玉嬌哈哈一笑：“算了，就當聽個樂子吧，聽到別人這麼說我，這感覺還挺新奇的。”
“新奇？”顧庭進門的時候其實還有些佯裝鎮定，沒怎麼敢看白玉嬌，這會兒跟她說了幾句話，倒是輕鬆了不少，“你沒覺得晦氣就好。”
“不會不會。”白玉嬌連連搖頭，“我給你講個小故事吧：當一個人死了，朋友們過來哀悼看到他的遺體的時候，你知道那個人最希望聽到什麼嗎？”
白玉嬌這話題跳得太快，顧庭深思了兩秒鐘才猶豫答了一句：“他是一個好人？”
“不不。”白玉嬌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他最希望聽到的是：‘哎，動了，動了，臥槽，他活了！’”
所以，外面人傳她死得再悽慘，她現在活蹦亂跳的，就是可喜可賀噠！
顧庭朗聲大笑，笑過後又板起臉：“姑娘家家的，以後不許說髒話。”
白玉嬌幽怨地瞪了顧庭一眼。
剛剛還笑得那麼開心，轉頭就給她來一句說教，真那啥拔……那啥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