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前進菊花一緊，這才陡然意識到薑還是老的辣！
幸好白知青沒有裝病，不然的話……
王前進一邊慶幸，一邊偷偷看了白玉嬌一眼，見她很是從容地站在原地，心裏又生出一絲疑惑：
白知青這是想着胳膊扭不過大腿，認了？
孫大夫很快就回來了，身後還跟着被押過來的黃大義。
昨天晚上雖然是村幹部會，可誰沒幾個親戚六眷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傳了出去。
黃大義一向是能混則混，本來指望着這次也能混過去，沒成想居然還被揪起來了。
雖然這個典型不是他心裏想的那個人，讓常有貴多少有點遺憾，不過黃大義既然好死不死撞槍口上了，少不得要殺雞給猴看看。
常有貴立馬吩咐了新任民兵隊長準備好批鬥的事，瞄了眼身形有些蕭瑟的另外四個人，擡腳先坐上牛車：“趕緊都上來，別耽誤了時間！”
王永濤急忙跟了上去：“支書，我們這是去哪兒搞加強勞動啊？”
“長龍村，修水庫。”常有貴斜了王永濤一眼，他纔不信王永濤會沒得到消息。
這會兒還問出來，無非是等着他說了地方以後，好說一些話罷了。
果然，王永濤立即咋呼起來：“長龍村，那跟我們都不是一個公社啊。”
長龍村雖然跟大青山村相鄰，卻不屬於紅星公社，而是屬於清水坪公社。
長龍村修水庫，這關他們大青山村什麼事？
常有貴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是一個公社，就不是一個縣，不是一個省，不是一個國的了？”
王永濤訕訕陪笑：“那……我們這工分怎麼算，長龍村肯定不給我們算的吧？”
常有貴頓時就火了：“老一輩人幹革命，那抗美援朝、援越，哪怕犧牲了都絕不後悔，你就是幫鄉里鄉親一起修個水庫都不行？”
“一點格局和胸懷都沒有，你還有沒有點愛國心？王永濤，你這覺悟得提高，不提高不行！”
修水庫可是重體力活，不給他們算工分，還要他們加強勞動，幹個球啊！
王永濤悄悄看了眼王前進，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彷彿跟沒聽到似的，只能老實先閉了嘴。
批鬥黃大義也好，斥責王永濤也罷，常有貴這都是殺雞給猴看的。
可那隻猴——
大圍巾裹了頭臉，整個人就格外暖和。
白玉嬌坐在牛車上，隨着車身的搖晃，腦袋也一點一點地打起盹來。
常有貴暗恨別開了眼：睡吧，也就這點時間睡了，一會兒讓你哭都哭不出！
不到一個小時，長龍村就到了，常有貴率先跳下牛車。
得了信的長龍村支書付啓亮大步迎上前，朝常有貴伸出了手：“有貴書記，歡迎啊歡迎！感謝你帶人過來支援我們建設！”
常有貴呵呵笑着跟人握了手：“遠親不如近鄰嘛，我們兩個村處得這麼近，大家都是爲了革命工作，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哦，這是我們村的村長王前進。”常有貴伸手指了指王前進。
沒等他跟付啓亮多說兩句，就把話岔了過去，“付老弟，今天我們帶了四個人過來，都是要好好接受勞動鍛鍊的。”
“有什麼活計，你只管安排，務必讓他們通過這次加強勞動得到鍛鍊，提高覺悟！”
能當上村支書的，誰還不知道那點套路？
知道這是常有貴要好好整整村裏的幾個刺頭子，付啓亮自然也沒客氣，直接就讓人帶着人往水庫去了。
雖然瞥了一眼，見其中有個年輕女人，也沒當回事。
這年頭要掙工分，哪個女人不是跟男人一樣用？
這邊帶走了人，付啓亮就招呼着常有貴和王前進去村部坐坐：“難得過來一趟，現在快過年了也沒那麼多雜事，一起去喝碗茶，中午就在我們這裏喫個飯。”
幾個人剛走到長龍村的村部辦公室，屁股還沒坐定，就有人匆匆趕了過來：“付書記，出事了！大青山村的那個女的暈倒了！”
這個白玉嬌，還以爲她怕了呢，原來是在這兒等着！
呵，來得正好！
常有貴騰地站了起來：“人呢？”
長龍村又不是沒有衛生室，憑他跟付啓亮的關係，讓村裏的赤腳醫生給白玉嬌診個沒病裝病，現在就把她拖回去批鬥！
常有貴還在暗搓搓地想得快意，外面已經一陣嘈雜。
“快快快，大家都讓讓！楊大夫，你快點來看看！”
王前進神色一動，急步走了出去：“怎麼了？”
王永濤臉色有些發白：“村長，白知青她、她……”
王永濤“她”了個好一陣，硬是沒把話說下去，明顯受到了驚嚇。
跟着出來的常有貴心裏不由一沉，分開人羣擠了進去。
白玉嬌口吐白沫，躺在臨時用木板做成的擔架上一動不動，面色慘白得跟鬼似的。
竟然不是裝病，而是真的生病了？！
而且一看還不是一般的小病，這絕壁是重病啊！
常有貴看向王永濤厲聲喝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王永濤這會兒也回過了神，連忙答了：“白知青走在路上就說她身體不舒服，他們分給她挑土的活，她才把擔子擔起來，就倒在地上抽搐了，嘴裏吐了一大嘟白沫，可嚇人了……”
付啓亮心裏不由對常有貴好一頓抱怨。
長龍村修水庫，用了大青山村的人，要是沒事，你好我好，大家團結共建好。
可這一出了事，這就說不清了，尤其是，這人還是個知青，還是個年輕又柔弱的女知青！
就這小身板兒，能幹修水庫那重活兒？
修理刺頭也不能拿他來當筏子啊！
知道這會兒當着大家的面也不能說這些，付啓亮趕緊開了口：“既然不舒服，她怎麼不提出請假？”
得把他們這邊的責任儘量減輕！
王永濤期期艾艾的，小聲說了出來：“她想請來着，可是不敢。來之前，我們村裏有個請假的，常書記說是裝病，讓人抓着批鬥了，白知青膽子小，說她害怕被批鬥，所以就……”
天空飛來好大一口鍋！
這鍋直接罩到了常有貴頭上，還罩得嚴嚴實實的，常有貴不由身形晃了晃，腦子裏嗡嗡直響。
這事……怎麼就這麼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