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龍？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面面相覷，完全愣住了。
不知道李星魂在說什麼。
就連魏重和朱馥婉，也目瞪口呆，錯愕當場。
可淵龍微微一怔，宛若冰川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深邃的雙眼，眯了起來。
小屁龍？
好像不知何時聽過這個名字。
很是陌生，又有些熟悉，似相隔了久遠的光陰，相隔了萬千山水。
淵龍凝神想了想，忽然間，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神色鉅變。
擡起頭，滿眼不敢相信地望向李星魂，呼吸急促，臉上每一條皺紋都顫動着。
“你……你說什麼？”
“你方纔說什麼？”
見到此幕，七星等魔帥都驚愕交錯，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可是一位無上魔王，冷酷到極致，哪怕天地破碎，哪怕山河傾覆，都能維持平穩的表情，如今卻如此失態……
“淵龍，如果我沒記錯，你有個綽號叫小屁龍。”
“因爲你喜歡在別人後面當跟屁蟲。”
“我說的可對？”
這時候，叫出‘小屁龍’三字的李星魂，面色無悲無喜，緩緩沉聲道。
淵龍顫着身子，呆在當場，眼神渙散、迷茫，似陷入了一段悠久的回憶中。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你從哪知道的？”
李星魂揹負雙手，淡淡道：“淵龍，在魔族中，以下犯上，可是死罪。”
他陡然拔高聲音，喝道：“還不給我跪下懺悔！”
此言一出，便如同滾滾驚雷。
七星等魔帥都勃然色變，狂怒滔天，厲聲吼道：“人族螻蟻，你找死！”
“魔王不可辱！”
魏重等人更是嚇了一跳，渾身哆嗦，就連飛快趕來的祝煙羅，也差點驚掉下巴。
怎麼敢的？
李星魂他怎麼敢讓一尊魔頭下跪？
“閉嘴！”
李星魂擡臂一指，橫對全場，冷喝道。
諸多魔帥，眼中有滔天怒火，恨不得把李星魂剝皮抽筋，撕成碎片，可這時候，淵龍悠悠醒轉過來，擡頭望向李星魂。
“你說得對。”
“在無盡歲月以前，我確實有這個綽號。”
“但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臉上閃過狂熱、希冀、悲哀、敬畏……無比複雜。
李星魂望着這尊緊張無比的魔王，往前走了一步，輕聲說道：“還記得數萬年前，你的那場死劫嗎？”
“當時有位魔祖，欲抽調一支魔軍，征戰宇宙蠻荒之地，那時你不過是個魔兵，區區金丹修爲，卻壯着膽子喊他老祖，讓他傳授你煉魔之道。”
這句話聲音很輕，卻真如一道驚雷一般，劈在了淵龍的腦袋上。
這位堪比神君的魔王，僵在當場，雙手雙腳抖如篩糠，死死地盯着李星魂，連牙關都在扣動。
七星等魔帥，聽聞此話，又見淵龍的反應，禁不住瞳孔一縮，神色狂變，倒吸涼氣。
李星魂靜靜地站在那，眼神變得無比滄桑，似歷經萬載歲月輪迴，驀然回首，滄海桑田，一切成空。
低沉的聲音，如雨打芭蕉般，自他口中，流淌出來，帶着追憶和痛惜。
“區區一個魔兵，敢無視軍紀，闖入魔祖面前，按照魔令，你該被鎮壓在魔井中，永生永世不得超脫。”
“但他念你一片赤城，免除死罪，將你守在身邊，悉心調教。”
“淵龍，你可還記得，是誰傳授你魔元精進之法？”
“又是誰，讓你修煉古魔神通？”
“又是誰，送給你第一件魔兵？”
“是誰，跪在那位老祖面前，以魔魂發誓，要永生永世效忠。”
“怎麼？如今數萬年過去，你修成魔王之身，成爲魔族的大人物，就忘了本心，做那忘恩負義，欺師滅祖之徒？”
李星魂每說出一句話，淵龍的身軀就顫抖一下。
尤其是那些片段，隔着無盡歲月，依然有場景在他腦海中回溯。
那是淵龍三生三世，都無法忘卻，也不能磨滅的回憶。
而等李星魂說完後，淵龍已經滿眼血淚，顫巍巍上前，軟軟的跪伏在地，抱着李星魂的雙腿，一如當年。
那個絕望的魔兵，抱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
這一幕出來，七星等魔帥都悚然一震，齊齊望向李星魂，心裏的驚駭、震撼，彷彿如萬丈而起的海嘯，翻天覆地，無法平息。
“淵龍，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望着軟作一團的淵龍，李星魂輕輕嘆了口氣，運轉魔神變，成爲了一尊氣質邪魅，妖異非凡的魔帥。
“我知道，小屁龍知道。”
“就算被燒成灰燼，就算魂飛魄散，小子也不敢忘記您的提攜之恩，忘記您的如山教誨。”
“小屁龍錯了，小屁龍不知道是您啊……”
淵龍說着，擦了擦臉上的血淚，恭敬地磕了三個響動，哽咽道：“古魔族，吞天一脈，魔頭淵龍，見過……血煞老祖！”
隨着他開口，其他魔帥、魔將、魔兵，都倒吸一口涼氣，跟着無比恭敬，整齊劃一，如潮落般，對着李星魂齊齊拜下。
“古魔族，吞天一脈，魔帥七星，見過血煞老祖！”
“古魔族，吞天一脈，魔帥古尊，見過血煞老祖！”
“古魔族，吞天一脈，魔帥天殤……”
“古魔族……”
呼聲狂熱，震天而起，將周圍的山峯都震碎。
此時此刻，李星魂雖氣息很弱，身體不算高大，卻彷彿一尊來自遠古的魔神，尊貴不凡，撐天立地，哪怕是魔王，在其面前，也無比渺小，匍匐顫抖。
萬魔朝拜。
“師父……”
祝煙羅哆嗦，喉嚨發堵。
魏重一臉驚駭，抖個不停，眼珠子都要從眼眶中瞪出來。
而最驚駭，最震怖，最難以接受的，是朱馥婉。
這位誅魔宗的煉器天才，內門長老，與魔族有血海深仇的女人……
眸光裏，閃過深切的刺痛，心也跟被無形大手攫住般，難以呼吸，就連臉色，也蒼白起來，一點血色都沒有。
“你……是……魔……族……”
“你居然……是魔族。”
一聲沉重的輕嘆，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寂寥……
隨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