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埋怨的。要冷落我、遠着我的是他,如今歡笑如初的也是他。
然而除夕夜裏全然信任、舉重若輕爲我解了難堪的也是他。
於是微微睨他一眼,低頭扭着帕子不說話了。
蕭王聲音亦是低低的,“本王都沒有埋怨你了。”
“什麼”我一時沒聽清他的小聲嘟噥。
“沒什麼。之前陳季侖參我滯留佛寺、行事有傷風化的摺子遞上去後,朝野很多人便觀望打聽,想要對本王寵姬一探虛實,你不覺得當時待在多福軒纔是更好的麼”
他這樣說倒有些解釋前些日子爲何冷落我的意思。不過,我心裏明白這只是一部分緣故罷了。
懷琰公子曾在大殿上攔住我的事情,以及之後同謝安若、樊玉汝、樊雙成來客堂見面的事情,他多半都是知曉的了。
這纔是他發惱的真正緣故。
僅僅是衆目睽睽之下依禮見過兩面他就如此介意,若是知道我與昌若曾經定過親,還不知會如何了
我不知覺的咬了脣:看來一定不能讓他知道這些往事。
迎向他灼灼目光,我問出心中盤桓多日的疑問:“太子與趙才人之事,王爺可知情”
蕭王撣了撣袍子,伸手端起茶盞慢條斯理的拿碗蓋兒撥了撥浮沫,方擡頭笑道:“自然是知道的。不僅知道,根本就是孤王安排的。”
我聽了並不覺得意外,反倒是情理之中。
果然蕭王抿了口熱茶,接着道:“便是泥人兒也有三分氣性。太子之前在大昭寺那樣對你,我如何能忍下這口氣”
他沉肅道:“何況,根本也沒冤枉了他。在他手上因爲這種事喪命的人還少麼父皇只是假裝看不見都壓了下來罷了。”
我回想起那日定妃的舉動言語:“所以,如果不是定妃娘娘衝進大殿裏當衆抖開此事,多半太子又會和以前一樣無事。”
蕭王但笑不語。
不過其中有些關竅還是有些不明白,便笑道:“說起來,還是王爺運氣好,不然怎麼正巧那日出了這事呢。”
蕭王放下茶盞,眼中有些淡淡的惋惜:“誰會無緣無故的就有好運氣說起來,真是可惜了陳才人。當初本王赴北地之時讓她入宮,並沒想到會這麼早就用她。”
等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我腦中便有些嗡嗡作響:陳才人是他的人。
難怪這事不早不晚的偏偏在慶功宴那日,太子並非愚魯之人,動誰不好偏偏去招惹了威帝新寵。
想來內裏曲折頗多。
蕭王站起身在屋裏看了一圈,調侃道:“看來孤王沒來多福軒,你的日子過得也不錯啊”
我橫睨他一眼:“是不錯。所以堇夫人才敢算計我了。”
前些日子不過稍微落了下乘,就有那麼多人落井下石。
我不禁咬牙暗恨。
都是我一向心寬,不願多做計較慣出來的
思及此,我含了七分委屈、三分試探的問道:“說起來,昨日多虧王爺爲我解圍。只是若是這
種構陷之事都由王爺一力擔下而不徹查懲罰,日後府中堇夫人之流的效仿者越來越多的話,可要如何是好”
蕭王沉默一會後,斟酌着道:“她入府多年,一直勤勉並無大錯,母家又與我頗有助力”
我眸子裏似乎蒙上了一層水意,只柔婉不語、泫然欲泣的看着他。
他說着說着語速便慢了幾分,似拿定了主意:“不過她既然容不下人,上次連我在這裏歇着都敢不守規矩的擾了你,自然不能再管家了。不如你來接過去可好”
“不好。小莞年紀輕、入府晚,資歷淺恐怕難以服衆。”我嬌俏軟語,“既然是因堇夫人不尊規矩要以示懲戒,何不依足了規矩來呢。小莞覺得府裏以良娣爲尊,自然應該阮姐姐管家。這樣堇夫人母家也說不了什麼的。”
“她哪裏耐煩這些事情,身子又弱不過。”
我側首想了一想,笑道:“小莞向王爺薦一個人爲阮姐姐打下手可好”
見他微微含笑的看着我,在燭光裏的眉眼極爲柔和,遂抿脣微微一笑。續道:“徐氏紈素入府經年,一向穩重謙和,處事也有條理,若由她來爲阮姐姐打下手,該是十分穩妥的。”
蕭王沉吟片刻,笑道:“如此甚好。以琴知人,紈素是個仁和妥帖的人。孤王明日便同碩碩商量。橫豎不要她太過費神。”
我不由雀躍,嫣然一笑。
蕭王見了便說:“我怎麼見你笑有些如貓似狐的這種事情若就能叫你高興,你應該早早的同孤王講明的。”
“先前堇夫人也並未不遵規矩行事啊何必換她呢。這次麼,小莞是個記仇的。”
蕭王被我慪笑了。
目光落在妝臺旁擱着的草編大雁上,伸手拿起來細細端詳半天。忽然開口疑道:“這個東西倒頗有野趣,從哪裏得來的”臉上莫名帶了一絲在意。
我並未多想,只笑道:“青卓妹妹給的,她家人送來好多她家鄉的特產小玩意兒,還有兩個風箏擱在庫房裏呢。小莞也覺得這大雁甚是有趣,抱朴守拙的,寓意又好。王爺也喜歡麼”
他有種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笑道:“之前沒看見你屋裏擺着這個,還以爲孤王幾日不來,你倒有了定情信物了。”
轉身坐了下來,伸手攬我入懷,低語道:“說起來,大雁是忠貞之鳥。不知小莞對孤王可願比作大雁之間的濃情厚意、忠貞不二呢”
心頭涌上些甜意來,我有些羞澀的別過臉。
抿脣笑着正想點頭,卻忽的想起除夕夜裏他的左擁右抱和他府裏如此多的麗人,還有三槐衚衕宅子裏拘囿的人,不由身子一僵。
他感覺到後圈住我腰肢的手臂也束的緊了些。
“你還是不願意麼”
蕭王鬆開手站起身來,意興闌珊的道:“孤王竟又是自作多情。你這樣讓孤王都覺得委屈了你,深感自己面目可憎了。”說完便朝室外走去。
我一時脾性上來,很有些不管不顧的回道:“那王爺呢”
他腳步微頓,卻一言不發。
我不由惱了,到底不好攀扯府裏的姬妾,便道:“聽說王爺總去三槐衚衕,也不知是什麼人絆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