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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家書抵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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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王忽然扯了扯我衣袖,滿臉不悅道:“你看誰呢。”

    我不禁紅了臉,這語氣、神情,怎麼有些像是“喫醋”的意味

    “你與碩碩先回府。”蕭王喜怒不明的看我一眼,面容沉靜的伴着皇后一起去了後殿。

    回程的馬車上,我與阮良娣俱都沉默着。

    今日宮宴一波三折,實在叫人難受。到現在彷彿陳季侖之流厚顏無恥的嘴臉還在眼前晃動。

    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阮碩人慌忙拿帕子掩住嘴,乾嘔起來。

    我見她臉色發白,忙伸手幫她在背上用力摩挲。待止了吐,她擡頭看着我歉意的道:“抱歉,適才在交泰殿就一直忍着了。血腥味太重。”

    我輕輕搖頭道:“你我都是蕭王府內眷,一榮俱榮,感受相同。該說抱歉的是太子的人。”

    阮良娣嗤笑一聲:“太子若是個知道好歹、知道有錯時應對旁人抱有歉意的,陛下也不會氣成那樣了。”

    “不知陛下對他會是什麼打算”我壓低了聲音。

    “難說。這位行事荒唐也不是一兩天了,之前不都被陛下大事化小了麼。”阮良娣扯過車上放着的靠枕墊在腰後倚着,“你也瞧明白了吧,淑妃娘娘真是個深謀遠慮的。”

    我會心頷首,“確實。平心而論,以她的立場,與太子聯手打壓王爺是一步好棋路。只是我瞧不太明白的是霍長風統領。”

    “那有什麼不明白的。無非是他們推出來搶奪王爺戰功、不讓王爺在軍中坐大的人選而已。”

    “我是覺得,之前蔣毓泓與謝家不是鬧得很僵麼,爲了清理兵部裏謝家遺留的勢力,甚至將謝家大公子下了獄,爲何如今又肯讓與謝家是姻親的霍長風出頭得這些好處”

    “原來你在琢磨這個,你別忘了,謝家一直是太子的人。謝家二公子從小是東宮伴讀,後來領的是東宮舍人一職。淑妃既然要與太子守望相助,蔣毓泓自然會暫時與謝家握手言和。霍長風麼,不過是太子與淑妃兩方都認可的人選而已。”

    我想起當日蕭王出征前說過的話:太子原本推舉了衛王領軍,後來是威帝屬意蕭王。

    那當日太子在副帥人選上肯定不會再放手。

    原來,從那時候起,太子一脈就已經安插了自己的人在北征軍將帥中了。

    只怕圖的就是今日爭功之用。

    只是,不知道謝家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是主動爲太子謀劃呢還是被動接受

    想得越明白,心中就越發不安:謝家是太子一脈,那就意味着,我與昌若遲早有一天會各爲其主,正面敵對而立。

    若真有那一日,我將如何自處

    我心煩意亂的將簾子撩開一角望出去,道旁的幾棵楊樹枯枝橫斜,直指天際。在灰濛濛天空中劃出晦澀不明的線條來。

    次日清早,我是被後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

    昨日夜裏思量許久睡得較平日晚多了,這會兒就有些不

    情願睜開眼。

    然而透亮的陽光打在窗櫺上,穿過緗色的帷帳,固執的落在我的眼簾上,耳邊又傳來外間侍女們躡手躡腳走動的聲音,人便慢慢清醒了過來。

    赤芙聽見內室的動靜便進來看我,輕輕撩起帳子一角,見我懶怠動彈不由抿嘴笑道:“小姐又賴牀呢”

    我還未及答言,“喵嗚”一聲,雪奴兒忽然從撩開的帷帳縫中躥了上來。我趕緊拿被子矇住了頭這小傢伙有一次拿舌頭舔了我的臉,很是扎人的。

    這回矇住了臉,抓着被子露在外面的手上卻傳來麻麻癢癢的感覺,是雪奴兒又在舔人了。

    無奈之下,只好坐起身來,嗔道:“赤芙一定是故意的。是爲了讓雪奴兒來鬧騰我起身吧”

    赤芙扭頭朝外看一眼,輕聲笑道:“小姐不早些起來,怎麼看信呢”

    信

    我轉瞬明白過來,“哥哥的”

    赤芙彎着眼睛笑:“是呢。昨日打發龔二家的一大早將棉衣給向川送了過去,囑咐他儘早給大公子。向川今日便來回話交差,還帶來了大公子的信。”

    我喜道:“快拿來給我”一邊迅疾的掀開被子跳下了牀榻。雪奴兒差點被被角打到,幽怨的看我一眼,悄無聲息的也跳下地來,挨在我腳邊磨蹭着。

    赤芙急道:“小姐慢着點兒,也不怕受涼。這睡得暖烘烘的熱身子遇涼可不是玩的。”一面急忙拿了件緞繡海棠紋的品紅襖裙給我穿上。

    我伸手將長髮從領口中撥出來,口中不停:“向川怎麼說,哥哥身邊無人照顧,這年節打算怎麼過呢”

    赤芙眼角有些潤溼:“公子沒說什麼,只叫向川好好照顧小姐,他如今被霍長風統領留在身邊聽用,當無大礙。”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札遞了過來。

    我接過信,迫不及待的拆開封口看了起來。

    “琰娣如晤:自逢鉅變,歲月不居,時節如流,別後縈思,愁腸日轉。父母親族海天在望,不盡依依。冬寒逼人,善自珍重。兄珝手肅。”

    哥哥的信並不長,然而滿紙牽掛叮嚀。不知不覺間淚水滑了下來,浸溼在品紅襖褙上,留下斑斑點點的印跡。有幾滴淚水掛在袖口的雪白風毛上,閃爍着無法宣之於口的怨懟悲涼。

    我翻過哥哥的信箋,底下的厚厚一疊竟然是父親的手書。

    是這幾年來父親與哥哥的書信往來。

    我一頁頁的仔細讀過,貪婪的汲取着薄薄信箋中家人的消息和日常諸事細節。

    赤芙在旁伴着落淚,忽然驚覺我一直赤足立在地上。連忙將足衣拿來與我套上,又放了個銅質鎏金的腳爐過來。

    雖然地磚用的是溫潤的粉色瑪瑙石,雙足也早已冰冷麻木。腳爐的溫熱傳來,倒帶起一陣麻癢。彷彿手中家書一般,將我對父母的牽掛略微開解了些,卻依舊是隔靴搔癢一般尤嫌不足。

    冷的久了,遇着熱源,便總想多一些,再多一些。

    心底有一些願望,一些早已存在、蟄伏已久的願望,一點一點的拱破藩籬慢慢萌出,充盈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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