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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昌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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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不曾聽說。”珠兒想一想,又補上一句:“不過王府的人說捎帶了一封信來,估摸着是放在包袱裏的。”

    我笑了:“甚好。”

    到東次間一看,確實很大一個包裹。

    從一堆衣物下面取出信,展開看去,只有兩句前人的邊塞詩在上頭: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我心中咯噔一下:兄長到底還是去了北邊戰場。

    收拾了衣物,我便到書案前準備快些畫畫,也不知蕭王帶兵到了哪裏可有與厥族軍碰面昌若哥哥能不能託了霍長風統領對哥哥多些照顧呢暗道早些畫完了,早些回府去。這些事情,在宮中實在是鞭長莫及。

    卻霍然發現,昨日起好的小稿上被人潑了墨汁,已是不能用了。

    珠兒和蘭馥過來瞧了,唬得齊齊跪下道:“婢子們不知。婢子們並不曾靠近書案。”

    按捺住心中氣惱,讓珠兒收拾了。咬牙開始重新起稿。

    手中不停,線條很快在紙上流淌出來。

    心中疑惑不已:這分明是昨夜潛入水閣的人的手筆。只是,墨棣那人犯不着在我的線描稿上如此行事。難道,昨夜另有其人

    想着這種可能性,背上不由一陣寒戰。

    我甫入宮闈,得罪的人實在有限。那便只能是淑妃那裏的緣故了。若果真如此,可要如何應對這次得手,同樣會有下次、下下次。

    剛剛倒是急躁了些,或許誤會了那名叫墨棣的男子也不一定了。都說居移體養移氣,到蕭王府這些日子,已經被寵得受不了委屈、沉不住氣了麼

    午膳後又接着畫了近兩個時辰。揉揉有些痠痛的頸項,見外面天氣很好,秋日暖陽灑在湖面,波光瀲灩,不由信步走了出去。

    然而剛出水閣十丈餘,迎面見着兩個男子從含章殿的方向過來了。當前一人着明黃袍子,正是太子。我下意識想要躲避開。

    然而,落後一步之遙的着石青袍子的男子,是昌若

    我一時有些進退兩難,猶豫之間兩人已行至眼前。

    太子停下腳步,狹長的鳳眸冷眼看來。

    收斂了心神,款款拜了下去:“見過太子殿下。”

    “本宮就說怎麼如此眼熟呢原來是本宮的好六弟放在心窩的人兒啊。”太子語氣嘲諷。陰冷眸光在我臉上刮過,“本宮總覺得你有些像陰姬。或者,我們以前見過”

    我心中一窒,太子認得姐姐,而我們姐妹有四五分相像。

    面上不動聲色的笑道:“太子殿下貴人多忘事,可不是在重陽宴見過的麼。”也不知道如此裝糊塗可行得通。

    太子抿緊了嘴脣並未做聲,隻眼睛定定的看着我。過了須臾,忽然擡袖撫上我的臉。

    我大驚失色,後退數步跪了下來。

    太子並未繼續相逼,盯着我方纔站立的位置,神情呆怔。

    我見太子未注意我,擡頭看向昌若。

    果然,一如幼時,我一個眼神昌若便知道我心中所想所求。

    “殿下,太傅還等着呢。”依然是那般雲淡風輕的語氣舉止,眼中的心疼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恨意卻飛快的閃過。

    我默然低頭。

    太子回過神來,見我依舊垂首跪着,不發一言拂袖而去。

    昌若亦跟着去了。

    我方緩緩站了起來。

    看着昌若遠去的背影,心中千般滋味,卻難以言說無法理清。

    扭頭見湖中枯荷蕭瑟,有風穿行其間。更添悲涼,遂轉身回了水閣。

    到了夜裏,乾脆讓蘭馥和珠兒兩個丫頭把寢具也都搬到了東次間。三人住在一間屋裏。昨夜的那人要是真再來,也能相互有個照應。

    又囑咐兩人輪班值夜,防備再有人潛入毀了畫稿。才略略放心,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梳洗穿戴完畢,先到了中屋去看畫稿。見並無異樣,才安心了些。回頭見蘭馥在與我鋪牀疊被,珠兒正看着熱水,便自己將中屋的門栓移開,把門打開了。

    外頭的日光瞬間鋪滿了屋子,將中屋照的亮亮堂堂。我站在門口,冬日暖陽照在身上,將昨夜的寒意驅的一乾二淨。

    眯起眼睛,迎着太陽不合禮儀的伸了老大一個懶腰,反正沒人在這兒。

    然而我忽然停住了,維持着一個奇怪的姿勢因爲我清楚的看到水閣左側樹下立着一個人。

    我輕輕走過去,果然是墨棣。背靠柳樹,微闔雙目。

    他似乎在這裏很久了,肩頭和衣服下襬都被露珠潤溼了。

    “好看嗎”不妨墨棣猛地睜開雙眼,語氣平靜的問我。

    我面上一紅,總不能承認自己趁人睡着悄悄打量一個外男。

    不能被他牽着走,於是換了話頭。“你怎麼在這裏”

    墨棣站直原本倚着柳樹的身子,放下環抱在胸前的雙手,緩緩走到我面前,停在三步開外。“抓賊。”

    說完徑直越過我,朝着觀鶴臺的方向走了。

    那抓到了沒有呢我不禁想問,可那玄色背影已經去得遠了。

    如此過了十來天,水閣一直風平浪靜,那晚潛入水閣的人似乎再未出現。起的早的幾日,我都看見了墨棣的身影。

    難道他一直在外守着不成

    可是,他到底是誰,如何能在禁宮中來去自如

    幾次想問,他都在發現我們起身後很快離去了。

    畫稿已經初具雛形。只是天氣越發冷了,湖面已經結了冰。調色的明膠也總是起了疙瘩,畫的速度便慢了不少。

    珠兒她們早已將皇后遣人送來的炭盆燒好。可水閣裏仍舊冷得厲害。我拿毛筆渲染幾筆,可手卻凍的有些僵,擔心壞了畫,便將筆放在筆擱上。伸手在炭盆上取暖。

    聽聞北地苦寒,不知蕭王和哥哥他們那裏是否已經開始下雪,有無取暖禦寒之物,亦不知戰況如何。遣了珠兒去皇后殿中問過,卻不得要領。心中着急,便將畫的局部改用了寫意筆法,倒是省下不少時間來。想着這畫過幾日應該可以完成,屆時去了皇后殿,當面問她便是。

    這幾日的天氣說話間都哈出一團白氣,屋外水瘦山寒,倒是和畫稿裏的冬景、春景相映成趣。

    頗爲自得的眯眼看了看成稿,動手繼續畫了起來。

    夜間,起風了。

    我蜷縮在榻上,聽北風將窗櫺搖的咣噹作響。室內放着兩個炭盆還是如同冰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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