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好消息之外,令人內心忐忑的消息也不少。
陳宴坐在陰暗的辦公室裏,渾身卻沒有半點陰暗的感覺,而是渾身燥熱。
他反鎖了辦公室門,來到辦公桌前,坐在老闆椅上,閉上雙眼。
下一刻,量子分身在網絡中睜開雙眼。
‘既然形勢越來越緊張,我就必須做些準備……
讓我看看……另外兩個荀況分子的IP地址……’
陳宴回憶起願望留下的IP地址,並迅速匯入網絡世界的數據海洋中,朝着IP地址所在的方向進發。
……
……
此時此刻。
BIOS和更深層次世界之間的交界地。
願望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腦海中的思索始終沒有停下。
‘海的對岸……就是BIOS嗎?’
‘並非如此,BIOS是封閉的,連驅動程序都無法直接接入,這片海就更不可能了。’
‘那麼,這片海,到底是什麼?’
願望離開了作爲驅動程序的【墓園】——也就是【橋】,但她沒有遠離,她對那個實際上是“底層世界”的BIOS充滿了好奇,這樣的好奇驅使着她做出瞭如此危險的事——
她越過了【橋】,前一腳踏在爬滿了八爪魚的沙灘上,後一腳踩在八爪魚們所來源深海的海面之上,朝着BIOS的方向,開始了彷彿沒有盡頭的苦行。
海面之上一望無際,海面之下的海水如現世中的海水一般渾濁且陰暗,願望已經看到無數黑色殘影在海面之下游蕩,其中一些對她躍躍欲試,但好在最終都放棄了那危險的舉動。
願望大概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因此她並不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行走了多久,這裏的時間似乎比其他地方的時間要漫長的多,她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海水變得滾燙,直到滾燙的海水變得冰涼,直到變得冰涼的海水結了冰,直到冰上出現了一艘陷於冰中的大船。
這看起來像是艘蒸汽動力的渡輪,整個渡輪外部已經鏽蝕的不成樣子,船上看起來也不像有人。
願望左右打量,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陳宴乘坐來到帝國的那艘渡輪麼?
如此抽象的概念,代表着什麼?
她看了看四周冰封不知多少海里的海面,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船。
甲板的大部分已經腐朽了,露出黑洞洞的船艙,願望通過甲板上的孔洞往裏看,甚至能看到一些船艙中的枯骨。
她帶着忐忑的心情找到當初陳宴所在的船艙,當看到船艙中並沒有穿着陳宴衣服的枯骨之後,才鬆了口氣。
‘至少陳宴是真的。’她心想。
她沿着巨大船樓旁的樓體上到樓頂,看到用作旗杆的桅杆旁邊坐着個拿着酒瓶的老船長,老船長穿着一身黑白色的破舊船長服,身上掉色的厲害,動作也出現了嚴重的卡頓掉幀,看起來似乎好像積累了足夠多的程序運行錯誤和BUG,以至於如今能夠完成的動作只有一個——黑白色的老船長拿着一隻黑白色長方體金屬酒瓶,以一個機械的動作一口一口喝着悶酒。
願望來到他身邊,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瓶,幾口把剩下的酒喝光了。
老船長擡起迷迷瞪瞪的眼睛,看到自己的酒被喝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嗯哼,總算是沒有徹底報廢,還能使喚。’
願望幾口喝光了酒,甩手把酒瓶扔進海里,朝旁邊“呸”了兩口,罵道:
“什麼貓尿也好意思拿出來讓人喝了!”
老船長聽到她的聲音,目光從酒瓶轉移到她臉上,眼神漸漸聚焦。
“你你你……你幹什麼!”
願望看着這人,像是老朋友一般寒暄道:
“你在這不無聊啊?”
說到心痛處,老船長嘆了口氣,語氣滄桑:
“說無聊也無聊,說不無聊也不無聊,每天看看海,也算是自在。”
願望用自己獨特的視野解構着老船長,同時問道:
“有沒有想過回去?”
說到“回去”,老船長頓時有些抑鬱了:
“我……我太老了,起不到什麼作用了,即便回去,也是拖累別人……我……我不太想回去了。”
願望挨着他坐下,用肩膀蹭了蹭他:
“別這麼悲傷嘛!我看你的算法還挺簡練,功能也挺高效,只要你肯回去,驅動核心裏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老船長眼神裏開始放光:
“真……真的嗎?他們……會歡迎我回去嗎?”
願望使勁點了點頭:
“他們一定很想你回去的!”
老船長大受振奮,豁然起身,身上老舊的船長服煥然一新!
“好……好!那我們就回去!”
老船長話音落下,色彩以他爲原點從腳下鋪張開來,片刻之間整個船隻不再是單純的黑白色,破損的甲板恢復如初,鏽蝕的位置也出現了一層新漆!
‘太好了!這老傢伙還能在迭代了的BIOS上跑得起來!’
隨着汽輪機引擎的一聲沙啞咆哮,一股白中帶黑又夾雜着濃重灰色的蒸汽從渡輪中央煙囪洶涌噴出,渡輪周邊有碎冰之聲響徹冰面上下,大片陰影被從海面之下驅散開來。
船身劇烈晃動之間,隨着最後一片陰影被從船隻下方驅散,願望視野中的甲板上出現了大量船員,他們看起來尚且不算鮮活,但好在各司其職,分工明確,渡輪在第二聲咆哮中開動起來,朝着被冰封的世界最深處開始前進。
……
……
量子分身通過數據之海抵達願望所留下IP地址所在的終點時,陳宴已經通過了幾道比之前遇到過所有都更加嚴密的防火牆,和一些奇怪到如迷宮一般加密方式所保護着的服務器網關。
‘這個世界的互聯網技術越來越先進了。’
陳宴略有壓力,世界的互聯網技術是在不斷前進的,可量子分身的能力是固有不變的,總有一天帝國互聯網上的程序員們所掌握的編程技術會超過量子分身的能力,而陳宴能做的只有坐以待斃。
‘好在現在尚且還未發生。’
只要不遇到當初在亞楠市“殲滅”過量子分身的那種“神眷程序員”,量子分身尚且能夠在網絡世界中如魚得水。
陳宴一邊沿着網線前進,一邊觀察着服務器的物理地址,心中驚訝不斷。
在網絡世界中前進的同時,他實際上經過的是帝都的物理服務器——在服務器安全加密等級不斷提高的情況下,他先是通過某個帝國政府的外包勞務派遣機構進入了非核心服務器,再通過服務器內連接的某個大人物的手機順藤摸瓜,進入某加密的服務器私域——這裏或許是帝國某個擁有安全等級的部門——在服務器私域內得到了更多的IP地址和信息之後,他得到了連接至目標IP的少量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