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啊,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說到這個的時候,球形通古斯收起除了恐懼之外的一切情緒。
“【疊嶂之城】所在的方向形成了旋渦!大量的水被吸進旋渦之中,不見蹤影了!”
“可大水除了疊嶂之城所在的廢淵底端之外,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呢?”
“在這之前,廢淵已經是人類可以到達的世界最底層,可現在大水消失在廢淵之下,那是不是……廢淵之下,還有其他空間呢?”
“北局的人以爲那是寶藏,他們想要探索,可水底太危險了,於是他們想方設法,在大蛇不在的時候,在地下建立了水壩,擋住了大部分水流。”
“當水流改道之後,前往廢淵之底,也就是疊嶂之城所在位置的路,終於通了。”
“雖然大蛇時不時還會出現在地下,但只要小心一些,總能得到深入地下的機會。”
“他們派遣了新的調查隊前往地下,可去了的人都沒能回來。”
“廢淵之下的空間似乎是有去無回的絕死之地,在損耗了大量人手之後,他們終於停止了對廢淵之下未知空間的探索。”
“在停止了地下的調查之後,我失去了所有利用價值,於是被擱置了。”
“一段時間後,當年北局的祕密據點逐漸被廢棄,關押我的實驗室也漸漸被棄置……”
“我逃了出來……但我又無處可去,更令人難過的是,我發現自己身上發生了變化。”
球形通古斯擡起頭,看了一眼陳宴。
“我開始變得……有些力不從心。”
“我的行動開始變得遲緩,思維也遲鈍起來,我……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的壽命已經超過了同類所能到達的極限,我即將行至作爲一隻通古斯的生命盡頭。”
“我差點就死了。”
它低沉的笑了笑。
“那天我在尋找早餐的時候,失去了力氣,倒在了垃圾堆裏,幾隻老鼠撲了上來,想對我做一些我曾經對它們做過的事。”
“我當時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我放棄了抵抗。”
“但就在它們撲過來的時候……就在我即將死去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再次出現了當年的聲音。”
“那是來自族羣的呼喚……那是……來自我身體內【腦球株】菌株族羣的呼喚聲!”
“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當我恢復意識的時候,那些老鼠已經成爲了我的食物。”
“那些來自族羣的呼喚聲給了我力量,並拯救了我的生命。”
“我從雞骨頭和發酵的髒水裏爬起來,循着那聲音出現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我即將面臨的東西或許會很恐怖,但那可以救我的命……自從有了智慧之後,我最怕的,就是死。”
“我因爲怕死逃離了米大,因爲怕死逃進了黑松林,又因爲怕死從黑松林裏跑了出來,到亞楠市喫垃圾。”
“我因爲怕死而被北局犯罪稽查科的人威脅,幫他們做了那麼多的蠢事,幫他們賺了那麼多的錢。”
“我因爲怕死,在逃離之後,依然在亞楠市的垃圾堆裏苟且偷生……你們人類喜歡用這個詞,對嗎?尤其是你們亞裔。”
“那一次,我又要死了,可我不想死,活着的感覺比什麼都好!”
“因爲怕死,我再次回到了當年一切開始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回到了米大,循着那聲音的方向,挖開了當年威爾克和我一起挖開的地底通道。
我沿着通道一直向下,直到進入疊嶂之城。
可……我面前的疊嶂之城,竟然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它‘死’了!”
當球形通古斯說到這裏的時候,陳宴立刻注意到,它在米大挖到的疊嶂之城,和跟北局犯罪稽查科挖到的疊嶂之城,應該不是一個地方!
願望的聲音也立刻在陳宴耳邊響起:
‘地下發生的事情或許和我們想象中完全不同,空間裂隙造就了兩個不同的疊嶂之城,可這怎麼可能呢?
難道,在這宇宙中的不同位置,同時存在着兩個擁有同樣歷史、同樣科技、同樣基礎構造的生命體的文明嗎?
這種概率太小太小……小到幾乎不可能發生!’
球形通古斯還在訴說着:
“最終,我找到了呼喚我的東西。”
“在廢淵深處,一間塌掉的房屋底下,我找到了一隻留聲機……別看我,就是和你們人類社會一模一樣的留聲機。”
“留聲機並未發出聲音,但我就是聽得到……它的聲音是直接傳到我腦袋裏的。”
“我聽到它對我說:和我結婚吧,我們來繁衍新的族羣。”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竟然沒有驚訝!哈哈!我當時覺得自己瘋了!我他媽的沒有驚訝啊!”
球形通古斯說着說着,就流下淚來。
“它又對我說:來吧,我們來完成婚禮的儀式。”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在它說完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我應該把它喫掉——【喫掉它】本身,就是【婚禮的儀式】。”
“於是,我完成了儀式。”
“我……我感覺有什麼事情在我體內發生着,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只感覺自己和之前不一樣了。”
“我重新擁有了活力,衰老的痕跡從我身體裏消失了,我彷彿再次年輕起來,我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
它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明顯在這麼多年後的今天,當年那件事給它的震撼依然如同近在眼前。
“在冷靜下來之後,我在想,【繁衍新的族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有感覺自己被感染啊,很多年前我還小的時候,第一次感染【腦球株】時候的感覺完全沒有出現。”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不但活下來了,還活得很好。”
“就在我想要離開地下的時候,一夥兒不速之客來了。”
球形通古斯的聲音裏攜帶着明顯的警惕,它顯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們的對話是這樣的:
‘這就是當年他們把實驗室推下去的地方?’
‘是的,這裏也是廢淵的最底端。’
‘真是有意思,這裏和我們之前發現的那個地方,竟然是同一個事物的不同狀態。’
‘教授將這種情況歸結在【裂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