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向他傾訴
說一切都過去了，章曉在沉默過後，卻以輕淡的口吻說出了九年前父女倆大吵一架的原因。
慕宸靜靜地聽着她說，她肯跟他說起過去的事，是對他的信任。
“我那時年輕氣盛，加怨氣太深，與我爸爭吵起來，吵得很厲害，然後他在暴怒之下甩了我一記耳光，指着大門口讓我滾。”章曉說到這裏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諷刺，亦笑得心酸。“他以爲我離不開章家，離不開他的庇護。他錯了，我早想脫離章家，而他，不曾庇護過我。在我的記憶裏，庇護着我的人是修傑，雖然他未能護我護到徹底，那個女人終究是他的親媽，他能護我至此，我已經感激不盡。”
章曉停頓了幾分鐘，大概是在回億當時的情況吧。
慕宸心疼地想給她安慰，她卻衝他笑道：“都過去了，如同故事一般，別擔心我會被打倒。”
她的笑，明明嬌俏豔麗，可是讓慕宸有一種心如刀絞的感覺。他第一次知道看着別人笑，也是一種痛。但相對於她的哭，他更願意看到她的笑，哪怕是苦笑，也掉淚的好。
她的哭，她的淚，能把他整個人都凌遲。
“我捂着被他打過的臉，他打得真大力，一巴掌甩過來時，我都站立不穩跌倒在地，凌紅玉還假惺惺地要扶我，我警告她別碰我，我爸看到我那樣的態度，更是暴怒三丈。指責我沒良心，指責我不識好歹，說凌紅玉待我如同親生，我卻不懂得回報。說什麼養條狗，養了十幾年，見到他們還會搖頭擺尾，養我這個女兒，養大了還要氣死他。我那樣看着他發狠，看着他無情地辱罵我，聽着他說如果不是爺爺奶奶心疼我，早把我掐死了……我樓了。”
慕宸咬牙切齒的，“他不配做你的父親！”
她是那般的優秀，那樣的完美，她的父母理應視她如同掌明珠，而不是冷落無情地對待她。
章曉譏笑着：“你以爲配不配輪得到我們說嗎？算他掐死我，全世界的人都在指責他，都改變不了我是他女兒的事實，那種血緣關係從我有生命開始便註定了，他配與不配，他都是我爸。他也是這樣想的，不管他如何對我，他覺得他是我爸，是我爸，只有他可以對我不好，我不能對他不孝。”
她的話說得太理性，也太現實，更是太殘忍。
血淋淋地揭露出人性醜陋的一面。
人們總說，天下的父母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
其實並不是所有父母都疼愛自己的兒女，像章浩天，他不愛自己的女兒，一點都不愛。哪怕現在他一再地來找章曉，想勸章曉回家，那也是因爲夾帶着私心及目的。
如無目的，他怎麼可能放下身段主動來找章曉呀。
“我樓的時候，他還在大罵。凌紅玉不停地勸着他，可是她的相勸像一桶油似的，不停地往他那團火潑去，讓他越發惱火。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了我的東西，我也沒有什麼東西，最想帶走的不過是一本相冊，我媽的相冊。當我拖着我的行李箱走下樓的時候，他冷冷地說一句，我要是敢走出章家大門，以後不要再回去了。還說沒有我這樣的女兒，我走出去不要告訴別人，我是他章浩天的女兒。他以爲我很喜歡做他章浩天的女兒嗎？他在別人面前提起過他自己的女兒嗎？外面又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
“走了，我不相信脫離章家，我會活不下去，算是撿垃圾，我也要把自己養活。”
慕宸腦海裏浮現出章曉離家的那一幕。
她是帶着怨氣，還着恨意，帶着無限的委屈離開章家的。
怪不得她不願意提及自己真正的身份，怪不得她甘願做個小販，願意做慕婭的保姆。
九年來，她在外面爲了生存四處奔波，早磨滅了她大小姐的脾氣，不，她沒有大小姐脾氣，她在章家端不起大小姐的架子。她可能連凌紅玉的寵物狗都不如。
父親漠視又無情，繼母外表白蓮花卻是家裏的女主人，她這個前妻所生的孩子便是夾縫求生。
“剛離家的時候，我也不窮的，我媽倒是給我留了點錢，我也成年了，可以找工作。只是，他故意使壞不讓我在大集團裏找事做，想把我整得無法生存，然後認命地回去向他道賺，他是想看着我像一條狗一樣，回到他的腳下向他討口飯喫。知道他在背後使壞，我放棄了自己所學的專業，當時我已經……反正吧，做點小生意，打份零工，跑跑腿什麼的，賺點小錢養活自己還是不成問題的，只要不被他發現，不遭到他的爲難便行。”
說到最後，章曉反倒如釋重負，大概是把當年的事情以講故事的形式說了出來吧，壓抑得太長時間，也是一種累贅，說出來後，她覺得渾身一輕。
她沒有生氣，更沒有掉淚。
她覺得父親帶給她的傷害，她已經能夠面對了。
“其實我也能賺大錢的，是喜歡自力更生，喜歡平平淡淡的生活，我把賺來的一大筆錢都捐了出去，捐給孤兒院和敬老院。我媽小時候被孤兒院收養過，她長大之後，每年都會捐錢給孤兒院的。”
“章曉。”
慕宸深沉地叫着。
章曉偏頭望着他，觸到他眼裏的心疼，她笑道：“我都不覺得有什麼苦有什麼痛的，你這個聽書的倒是心疼起來了。”
“我能抱抱你嗎？”
慕宸定定地看着她，低聲請求着，他想抱抱她。
章曉還是笑着：“慕先生，謝謝你能聽我說完，謝謝你的安慰，擁抱不必了。”她只有在最難過的時候，纔會想找個港灣避一避，靠一靠，休息過後，她會重新揚帆，繼續前進。
沒有抱到章曉的慕宸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他心裏堵得很，可他此刻不願意對她用強的，只能用着深深的眼神，沉沉地凝視着她，默默地在心裏說道：從今之後，我做你的港灣，我幫你遮風擋雨！我替你護航到達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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