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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最後一雙布鞋上的窟窿(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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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東臨滄海的緣故,一進江州就能感覺到陣陣涼風裏帶着溼鹹味道,擡頭就是朵朵白雲,遠比雲州天南蒸籠一樣的天氣讓人覺得舒服。

    自從不惜破戒也要全力相助大周太祖李向的那位瞭然神僧率白馬禪寺僧衆圍困江州,強按下道家祖庭頭顱,這一千餘年來道家幾乎銷聲匿跡,反倒是不少供奉佛祖的寺廟庵堂各自有名聲,尤其是江州撫安城南一座觀音庵,據說求子最是靈驗,一年到頭乘坐者馬車而來的貴人家眷摩肩擦踵,在有瑞獸麒麟護駕的送子觀音法像前虔誠進香,母憑子貴,誰都想生個大胖小子,好讓自己在府裏的日子好過一些。

    直到今年春,隨着南疆十萬大山裏兇獸即將越過劍山而出的消息不脛而走,險些被人忘卻的鷹潭山纔有了香火逐漸恢復的跡象,每日裏想着上山求三清祖師庇護的人越來越多,原先信佛的百姓聽說山上的道長們願意劃出一塊地來供善信香客居住,立刻就抓住了這根能救命的稻草,往道觀裏跑的比回家還勤,恨不得磕幾個頭就能跟道長們換一間茅屋住。

    “師兄,鷹潭山可比咱們鹿山瞧着氣派。”一老一少兩顆明晃晃的光頭混在人羣中,從山腳往鷹潭山上爬,揹着劍的小和尚被一衆香客怪異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裝作不以爲意的沒話找話。

    老和尚低頭看了眼小師弟腳上的布鞋,右腳大拇指處的鞋面被腳趾頭拱出來一個明顯的凸起,布面僅剩薄薄的一層撐着體面,眼見不用多久就會捅破成窟窿,搖頭笑道:“道士們也穿布鞋,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你這麼大年紀穿着合腳的,等上了山師兄替你問一問。”

    香客們打量兩個和尚的目光要麼是好奇要麼是鄙夷,瞧瞧,這倆人一看就是江湖上藉着宣揚佛法的名義到處混喫混喝的主兒,那小和尚纔多大歲數,頭頂就敢燙上六枚戒疤到處行走,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則更過分,頭上居然有十二枚戒疤,嘖嘖,裝成白馬禪寺四大神僧去窮鄉僻壤矇騙些愚夫癡婦也就罷了,敢來鷹潭山上撒野?

    小和尚只覺被人看得耳根都開始發燙,低着頭嗯了一聲,顧不得小心翼翼護住腳上的布鞋,加快腳步順着青石臺階就往上疾走,恨不得能在山上找到一條無人知道的幽靜小路纔好,老和尚偏不以爲意,臉上始終帶着和煦笑意,見有人打量他,還會側身避在路旁,豎起單掌點頭行禮,歉意地口稱老僧腿腳慢,施主若是心急且請先行。

    空空高僧見老和尚走得不心急,只好走一段就站在路邊搓着衣角氣呼呼等一會兒,沒人認出身份的空相神僧則興致盎然地邊走邊看鷹潭山幽靜景緻,前朝道家香火鼎盛時也曾有青衣弟子無數,還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說法,鷹潭山雖僅被列爲排名稍顯靠後的第二十六福地,但歷代掌教無一例外都被前朝加封爲號稱羽衣卿相的國師,自此一躍成爲所有流派道士都要瞻仰的道家祖庭,聲勢甚至要比爲大周立下顯赫功勳的白馬禪寺還要盛大。

    鷹潭山佔地要比鹿山大得多,原本山上有大大小小數十座道觀,可惜千餘年間的式微讓很多規模小一些的道觀逐漸後繼無人斷了香火傳承,鍾小庚這位所謂的道家祖庭掌教,其實並不是像空相神僧一樣是單獨一個門派的主事人,而是有前朝皇帝御筆親書的“永掌天下道教事”,他已然可以看做是人丁稀薄的所有道家門派掌門,不過嚴格來說,鍾小庚這一脈的確是修習五雷正法的道家正統。

    香客們分不清道教內部還有正一、全真之分,更不知道還有龍門派、丹鼎派、符籙派等等二三十種派別,只是近些日子聽山上容光煥發的道長們說的多了,才知道道家鷹潭山之所以被譽爲道家祖庭正是因爲其兼容幷蓄,有容乃大。

    路旁枝葉茂密到遮擋住陽光的山林裏,偶爾能見着有恬靜無爲的道士,空相神僧碰到有慢吞吞演練一套韻味悠長拳法的,就會默然駐足含笑觀看一會兒,也有捧着一冊紙張泛黃的經書在樹下青石上輕聲誦讀的,小和尚側着耳朵聽幾句,就覺得頭昏腦漲想要閤眼瞌睡,道家修士誦經跟佛門弟子截然不同,字字句句拉長語調更像是在哼唱,調子三五句就是一個循環,毫無新意可言。

    停停走走,總算過了半山腰那座刻着“文官棄轎、武將下馬”的石碑,揹着劍的小和尚撇嘴翻了個白眼,好大的口氣,就算空相師兄還是大周景禎朝國師的時候,鹿山上也從來沒有這種撐門面擺排場的規矩,聽寺裏曾跟隨師兄在京都講經的師侄們說,天子召集重臣商議國事的保和殿上,都有可以懸劍佩刀上殿的權臣,也有恩旨特許宮城騎馬的勳貴,如此看來,鷹潭山的架子比皇宮還大些。

    這座石碑讓本來對道家祖庭瞭解極少的小和尚,沒來由就平添出幾分反感來。

    過了石碑,空相神僧腳步頓了頓,四處打量一陣,不再領着小師弟繼續跟隨香客往山頂上爬,而是轉而往東面稀疏樹林裏一拐,好像之前來過一樣在樹林裏蹚出一條僻靜窄路,能見着有憨態可掬的小松鼠在樹枝上來回蹦跳,沒走多遠就聽見潺潺水聲,再走兩炷香功夫,樹林先是越來越密,隨後又由密漸疏。

    繞來繞去,小和尚就驚喜地發現一條清澈的山間溪流,擡頭看師兄走得很慢,跑到溪邊蹲下探着身子掬起一捧清水嚐了口,又涼又甜,忙不迭招呼空相解下水囊,把兩個水囊裏的水都倒光,逆着溪流半沉在水裏灌滿,“這水甜絲絲的,好喝。”

    老和尚笑着等了他片刻,而後逆着水流繞到後山一條少有人知的小路繼續往上走,直到空空小高僧右腳上的布鞋終於捅破一個窟窿,纔到了一座看上去年頭極爲長久的小道觀,說道觀是因爲門口掛着一面寫有“三清觀”的老舊牌匾,上面的字跡已經斑駁得不成樣子,觀字少了右半邊的見,要不是清字還能看清楚左側最下面的一點,多半要被識字不多的小和尚認作是三青觀。

    隔着用竹子樹枝修補起來窟窿的院牆看,這座三清觀其實就是個小院落,門前打掃得很是乾淨,左右各種着一棵杏樹,枝葉間有不少還未完全褪去青色的杏子,小和尚跳起來摘了一個,在僧袍上隨便擦了擦就咬,只嚐了一口就呸呸吐掉,皺着眉頭恨恨把杏子扔出去,酸的倒牙。

    和尚不進道觀,空相站在敞開着的院門外靜靜不出聲,他的神識能察覺到院中坐北朝南姑且可以稱之爲正殿的屋子裏有五境修士的氣息,裏面的人自然也早就知道門外有兩個跟鷹潭山格格不入的和尚,果然,空空剛把杏子扔出去,院子裏就有了腳步聲。

    穿了一身背後繡着八卦陰陽圖絳紫色尊貴道袍的鐘小庚緩緩走出門,稽手笑迎道:“神僧遠道而來,貧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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