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城至今有兩大組織，一直不太見得光，即使在城主府有掛牌司曹，但也只是流於表面的文吏。
其一當是隨風潛入夜的泉臺，專職殺人；其二則是潤物細無聲的鬼燈，負責打探消息。
現在從背後浮現的人影正是顏寒，乃是鬼燈的小頭目，辰天先前指點過一兩句，還算有印象。
而鬼燈平常都用青鳥傳遞消息，一夜可飛千里，顏寒跟隨芙蘿前往姑蘇城，兩地距有七百餘里，按理說他不應露面。
但既然他出現了，辰天深知有重要信息稟報，否則也不會當着柳谷雪召他出來。
果然。
顏寒頂着滿臉疲憊，跪地稟禮：“找到靈石礦脈了。”
面對言簡意賅的彙報，別說柳谷雪大爲震驚，就連辰天也是詫異不已。
這短短一句話，蘊含的消息實在驚人，甚至可以說極大改變滄汐北域的格局。
第一點，古籍記載半點沒錯。
長頸山鹿確實對靈氣極爲敏感，可以找到深埋在地下的靈石礦脈，不枉它在合坤門胡喫海塞，差點兒搞窮範盛。
第二點，世人皆以爲滄汐北域地氣已盡，根本沒有靈石。
但現在勘探出一條靈石礦脈，如若宣揚出去，勢必轟動天下，保不齊還要再牽扯進三四個世家大族。
而這兩點信息，辰天只是從顏寒一句話之內推論出來的，其中必然還有細節。
“這條靈石礦脈在何處？”
“姑蘇城正東五十里，距離平沐關只三十里。”
辰天心裏一緊，萬萬沒料到事情居然如同自己擔憂那般，真的朝壞方向發展了。
因爲永泰城在姑蘇城正西，也就是說，如果想要開採靈石，勢必要直接經過姑蘇城。
但現在自己根本沒有拿下姑蘇城，那如何在其眼皮底下大肆牟利？真當孤織全是瞎子與聾子？
最要命的是，靈石礦脈恰巧在平沐關東面，也正是北域殷氏派出龍虎騎兵攻擊的方向，此處勢必成爲主戰場。
那靈石礦脈不就鐵定被發現了嗎？
一塊鮮美的嫩肉喫到不嘴裏，辰天非常難受，恨不得直接將靈石礦脈扣過來擺在永泰城外。
“何人知道之礦脈之事？”
“除開微職，還有三名探子。”顏寒惶恐。
辰天擡手將他扶起來：“小心點就行了。”
“多謝神尊！”
辰天想了想，忽然道：“五十里不算遠，爲何姑蘇城沒有率先發現礦脈？世間可不缺慧眼識珠的天才，望氣之術，也必然有人修煉。”
顏寒早有準備，娓娓道來：“回稟神尊，其實姑蘇城之中一直盛傳平沐關附近蘊藏礦脈，但因此地葬有葉林兩家先祖，乃是禁地，根本無人敢闖。”
“而且，葉林兩家掌握有流沙商會，從中域殷倒賣大量靈石，獲利頗豐，自然不可能頂着風險勘驗消息。”
辰天點點頭。
覺得顏寒說得有道理。
流沙商會的名聲其實很不好，畢竟精於鑽營，幹得都是喪盡天良的買賣。
既然有壟斷靈石的渠道，何必再冒險呢？
畢竟刨自家祖墳而挖靈石的行爲，喫相多少有點難看，以血緣爲紐帶的家族商會勢力，當然忌諱這點。
“更重要的是，這條靈石礦脈埋藏的很深，若非長頸山鹿執意逗留在此，鬼燈也不可能察覺。”顏寒補充道。
鬼燈只是彙報此事。
具體如何決斷，還要聽辰天的聽辰天的意思。
可他現在感覺此事極其複雜，如同燙手的山芋，很不好謀劃。
但有一點不用多想，已經板上栽釘了，即自己得不到這座靈石礦脈，誰也別想染指。
他率先打消與姑蘇城合作的盤算，決定先將此事拖下來，等局勢稍稍緩和一點，再做謀劃。
辰天遣退顏寒，讓他先下去休息兩天，一夜跋涉七百餘里的山路，屬實有點強人所難了。
“神尊……”
“嗯？”
“妾身絕對保守祕密，可不可以不殺妾身？”柳谷雪見辰天久久不語，唯恐大難臨頭，戰戰兢兢的求饒道。
“那個啥，本尊的兇名如此熾熱。”
辰天疑惑不已，自從在杜家溝領悟以民入道的玄機，我似乎從未濫殺無辜吧？
倒是北域殷氏在輿論場上，大肆抹黑自己，但也只在極好女色與勾結妖族之上，猛潑污水。
嗜殺殘暴之名，根本無從談起吶，爲何柳谷雪三番五次表現出極大的恐懼？
她以前必定經過什麼慘絕人寰的大事。
但辰天也不好揭開傷疤多問，瞧她觳觫發抖的樣子，難免生出惻隱之心。
於是他寬慰道：“剛纔顏寒與三名探子，安然無恙，你又是未來城隍廟真正的草木花仙子，何談殺戮呢？”
“你放心好了，此事只要不聲張，你必然無虞。”
說到這裏，辰天見柳谷雪臉色有所緩和，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身走向浣花溪的河口。
小小竹排畫中游。
伴隨兩岸樹木緩緩後退，浣花溪與北草溪交匯於昌河，桑基魚塘應接不暇。
除了忙趁東風放紙鳶的散學兒童，不少蠶婦穿梭於草甸，一派祥和。
辰天來這裏，當然不只爲帶柳谷雪感受田園風光，此處設有不少伐木場，正在爲千機閣輸送齊天巨樹，以便造船。
程宜亮這段時間真的是睡覺都夢見榔頭與鋸子。
不僅要督造圭艮兵俑，他還要改良靈器大船，準備完成辰天提出來的設想，吊運望蒼兵人，從面達到快速部署的目標。
辰天召來司工監的執事。
命他挑出一根楸樹。
這不僅是要赤株與藍蘭雕刻神牌，辰天還想爲百餘名草木花仙子，全部安排一套。
柳谷雪身爲領袖，今天終於有外出的機會，已經眉開眼笑，時不時的四下張望。
如果諸如解憂草那般活潑開朗的仙子，那還不高興得手舞足蹈？
雕刻神牌只是順手的事情，辰天也不介意全做了，一點兒籠絡人心也沒有，單純的只是惻隱之心。
“柳姑娘？”
“嗯嗯！”
“不必緊張，若是想領略人間煙火，以後我帶柳姑娘去永泰城逛逛。”辰天莞爾，指着正在開裁木板的工坊又說，“柳姑娘乃是草木花仙子，是否覺得有點殘忍？”
“那倒沒有。”柳谷雪搖頭。
她蹲身拾起腳邊的木屑：“草木雖然被籠統歸於一類，但細究起來，內部的差異特別大，簡直比人與猴的區別還要誇張。”
“若談及大致的共同點，還是要在開啓靈智，並化成人形之後了。”
“其實草木精靈也如同人族一般，各種各樣的勢力種類很多，也並不團結。”
聽到這裏，辰天感覺柳谷雪終於找到話題了，滔滔不絕的樣子，倒也沒有先前磕磕絆絆的窘態了。於是他有意引導：“草木精靈之間也有戰爭？這倒是鮮有耳聞，細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