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鬧過後，辰天隨意在民坊逛了逛，心情舒暢不少。
前段時間與梵天麟殊死一戰，又身中蟪蛄之咒，他表面上雖不在意，但實質上多少有點鬱結。
現在切實找到解決辦法，又在人間煙火之中走一遭，心境爲之開闊不少了。
與一隊巡邏兵卒擦肩而過，辰天帶上兩女走出喧鬧的市井，剛邁過兩扇坊門，一架懸有八棱燈籠的馬車停在面前。
“拜見神尊。”
“有勞了。”辰天點點頭，隨口問馬伕車伯，“誰安排的？動作倒是挺快。”
“聯子辛聯執事，他說神尊貴爲一城之主，少有隨從，於是調派我們接應。”
其實稍稍一尋思。
辰天也大致知道流程。
自己與兩女搭上流民的牛車，走上官道之時，鬼燈肯定已經察覺到了，明裏暗裏也向聯子辛報備消息了。
說不定在飯莊用茶之際，眼前這架馬車，還有十餘名侍衛隨從，已經早早等候在路邊了。
“敢問神尊，現在是回黃旦城，還是回城主府？”
“先去千機閣的作坊，日暮再回黃旦城。”
“遵命。”
伴隨馬鞭揮響，辰天的思緒一時如潮泛起，望蒼兵人經過實戰檢驗，威力驚人，證明千機閣的手藝很是不俗。
但圭艮兵人，自己一沒投入優質材料，二沒調撥靈石，質量屬實有點讓人擔憂。
不過千機閣踏實認真的態度，辰天還是看在眼裏，畢竟累死青牛的趕工，鐵定讓程宜亮忙得寢食難安。
“你以前聽過圭艮兵人嘛？”
“略有耳聞。”童若然簡直是百科全書，無所不知，“但你也知道，仙音閣對其的記載，仍限制於樂理。”
“說說吧。”辰天揮手錶示不在意。
童若然想了想，開口說：“上古時期曾有一種吼聲如雷的巨獸，其名曰夔，常常伴隨驚濤駭浪出沒，聲震百里。”
“若以其皮毛蒙做戰鼓，擂之可激發萬軍士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也就說是……”辰天聽後大致猜測道，“上古時期的圭艮兵傭因有夔鼓，徹底發揮戰力，乃是人族主要戰力之一？”
“差不多吧。”童若然點點頭。
她摘掉絲巾面紗又說：“但後來因爲凌雲觀極力反對圭艮兵傭的應用到戰場，甚至不惜刀槍相見，圭艮兵傭便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最終在千機閣塵封千年。”
聽到這裏。
辰天陷入疑惑。
凌雲觀向來與世無爭，只有天地生亂，凡間一片生靈塗炭之際，放纔出山救世。
爲何因爲圭艮兵傭之事，大動干戈？這似乎不是他們清心寡的作風吧？
童若然似乎看透辰天的疑惑，不等他問，旋即攤了攤手：“凌雲觀萬年之前與雁山關外的雪原妖族，拼盡家底，自此銷聲匿跡，傳下來記載少之又少。”
“所以其中的淵源我也不知道，先生若想了解來龍去脈，還得另尋高明。”
“那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辰天聽完之後，稍稍理清思緒，試着說，“圭艮兵傭與凌雲觀所信奉的觀念相悖，甚至嚴重衝突，他們纔不得不出面？”
“沒聽明白。”童若然搖搖頭。
“很簡單的道理，既然凌雲觀反對燒造圭艮兵傭，面對雪原妖對雪原妖族的入侵，他們總要向世人提出解決辦法吧？”
“哦懂了。”童若然頓悟，“所以凌雲觀爲證明自己的理念，全體出動，結果與雪原妖族拼得兩敗俱傷，最終隕落於時間長河。”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辰天微微頷首。
童若然覺得部分邏輯理清了，但疑雲接踵又至：“凌雲觀覆滅的原因倒是說通了，但他們所要證明的理念呢？”
“我也好奇。”
“哈哈，我感覺滄汐天下有兩人，必知其中淵源。”童若然笑了笑。
辰天也猜到了，接過話荏：“應該是梵天麟與柳文輝的同門師兄吧？……他姓甚名誰來着？”
此時。
一直聽得雲裏霧裏的南呂長老，突然眼前大亮：“李賓昌！柳伯在黃旦城行醫之時，提過此人！”
“就你嘴快。”童若然揉了揉她的腦袋，向辰天繼續道，“梵天麟存世萬年之久，即便沒見過凌雲觀的弟子，也必定聽過其傳聞，她呀，肯定知道不少祕聞。”
“那是當然了。”辰天應話，“天柱峯以前不正是凌雲觀的府山，後來才被梵天麟佔據了。”
“至於李賓昌嘛。”
“柳文輝既然說他可以解開蟪蛄之咒，必定也跟凌雲觀頗有淵源，因爲當初我與梵天麟交手之時，她曾說過，蟪蛄之咒正是凌雲觀的傑作。”
“聽先生這麼一說，我也很好奇凌雲觀的變故了。”童若然淺笑。
辰天莞爾：“那可不，所謂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蟪蛄之咒很是歹毒，只要催動靈力便燃燒陽壽，促人速死。”
“按理說，這與名門正派的凌雲觀，完全扯不上關係。”
“可事實是，蟪蛄之咒正是出自凌雲觀，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耳聽於此，童若然好奇心大熾，笑着說：“那先生的雁山之行，必定有我陪同了。”
“好啊，我負責打控消息，你負責記錄史實，也讓咱倆在史書留個名字。”
此話既出。
車廂之內一片歡聲笑語。
黃旦成距離永泰城不下三四百里，但因十萬流民的辛勤勞作，一條官道修得筆直，省下不少時間。
辰天下車走進千機閣的圭艮兵傭作坊之時，天色剛黑，他跟督造弟子打過招呼，程宜亮立即從一片磚窯之中跑到跟前。
“工期是不是太緊了？你要多注意身體。”
“勞煩神尊掛念，微職還頂得住。”程宜亮的臉色有些發黑，兩處眼瞼又腫又大，快被擠成一條縫了。
辰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僅是你，底下的工匠也要多注意休息，多多招點人手吧，工錢花銷不是問題。”
程宜亮心頭一暖。
格外感動。
昨天他就收到曲巳監送過來的上千只盤羊，細細一問，正是辰天專門採買的。
作坊兩千多名窯工，結結實實的飽餐一頓全羊宴，無不稱誦神尊大仁大德。
落到實處的犒勞與獎賞，再加口頭的體貼，讓一直爲北域殷氏打白工的程宜亮，幹勁十足。
這纔過去短短五六天，他已經將塵封千年的圭艮兵傭復原了，雖然遠沒有形成戰鬥力，但這也只是時間問題。
“多謝神尊。”程宜亮由衷的拱手深揖。然後他虛引方向，帶辰天走向最大的那座磚窯，說是圭艮兵俑恰恰要最終組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