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莽山是鄖詹府境內唯一的一座海拔超過兩千米的大山。
同時也是鄖詹府的北部邊界,過了牛莽山,便算是走出了鄖詹府。
簫秦等人不會想到的是,短短兩三天的時間,黃亢便先行一步,已然來到了牛莽山附近。
此刻的黃亢內心無比的糾結,這幾天他幾乎踏遍了整個鄖詹府,卻始終沒能搜尋到老馮頭夫婦的蹤跡。
哪怕是蛛絲馬跡也未曾發現,老馮頭夫婦就像是忽然從人間蒸發了似的,怎麼也找不見。
黃亢想不明白,老馮頭夫婦論修爲明明就是兩個普通人,普通人怎麼可能比他跑的還快。
望着眼前茫茫一片的牛莽山,黃亢感到無比的沮喪。
此次不夠衆人勸阻而來,便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把兇手親手綁到簫秦面前。
否則堂堂三品宗師的他,顏面盡失還是其次,最主要還是對不住簫秦。
他人不知的是,簫秦曾私下詢問過他,關於如何看待老馮頭夫婦二人,言下之意,是讓黃亢幫他仔細看一看,那二人是否存在問題。
簫秦明明已經指出了,而自己卻只是瞥了幾眼,就拍着胸脯打起了保票。
也正是這份保票,害死了小柴。
如果,如果說自己當初能夠把簫秦的提醒放在心上,以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快速趕去其他驛站,或者是找到當地縣丞,打聽打聽白鶴段驛站的情況。
只需要多跑一跑路,多張張嘴,就完全能夠避免悲劇的發生。
可……
如若簫秦當初沒有提醒,事已至此黃亢也不會如此的內疚。
從頭到尾,都是自己錯誤的判斷誤導了簫秦的決策,害得簫秦又失去一親近之人。
如果那晚,老馮頭的目標不是小柴,而是簫秦……
黃亢不敢往深了想。
簫秦要是死了,他活着也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如若遇到的敵手,乃是錢有坤,劉秀那般絕頂的村子,自己拼命也無法守住簫秦,黃亢也自問盡力了,問心無愧。
可偏偏這次遇到的對手,只是一對毫無修爲,隨便一個成年男性都能輕易解決掉的老夫妻。
簫秦要是死在這種手裏,黃亢還活着幹什麼,直接自絕好了。
況且旂秦帝當初和他交代的很明確,若到局勢無法挽回時,簫秦和他之間一定要二選一,那麼簫秦活,黃亢死。
替簫秦而死,也是爲旂秦帝盡了死忠。
黃亢爲此立了毒誓,寧死不負皇恩,若簫秦有失,他黃亢下輩子,下下輩子投胎爲豬羊,任人宰割。
萬幸,實在是萬幸,死的只是簫秦身邊的僕人,而不是簫秦本人。
可即便如此,黃亢也自知出了此事後,他已無顏受對皇恩。
即使之後能保的簫秦平安,最終任務順利完成,總有一日,他會去旂秦帝面前說明這一切,並自領死罪。
因爲簫秦至今還活着,不是他黃亢保護的好,而是簫秦運氣好。
起初驛站大火那次,以及後來的厝縣瘟災時,面對東道教衆和同境界的朱四,黃亢也從未真正擔心過簫秦的生死問題。
他自信就算局面糟糕到了極致,捨得一身剮,也定然能護簫秦周全。
一路走來至今,唯有這一次,是真正讓黃亢感到害怕了,每每想起那晚有可能發生的場景,徹骨的寒意,恍如置身於無盡的冰窟。
找到老馮頭夫婦,並親手將他們活捉,丟在簫秦面前。
這是黃亢唯一能想到的,既是挽回堂堂三品宗師最後的尊嚴,也是今後還能面對簫秦的方式。
然而距離事發過去已經三天了,老馮頭夫婦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同人間蒸發似的。
黃亢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甚至沒有勇氣再返回隊伍當中,更不知簫秦問起時,自己該做如何的表情。
太痛苦了……
黃亢的殫精竭慮,實則在如今的簫秦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仇是一定要報的,但顯然不是眼下當務之急。
簫秦很清楚,即使黃亢追出去,最後也一定會無功而返。
道理很簡單,對方設了如此完美的圈套,撤退時又怎會不做提前準備呢?
老馮頭夫婦既知小柴的真實身份,又怎麼可能不知黃亢的身份呢?
必然是計劃之時,就已經把三品宗師的黃亢全盤算計在內,包括事後黃亢有可能會追擊他二人的舉動。
況且老馮頭當日和簫秦說的很清楚,他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則充分證明了老馮頭夫婦背後有人,那人才是全盤計劃的幕後主使。
而老馮頭夫婦也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他二人或許沒有修爲,但並不代表就沒有高手接應他們。
也許當晚他們就已經被悄無聲息的帶離了鄖詹府境內。
天下之大,想要尋其蹤跡,無異於大海撈針。
之所以沒有阻攔黃亢追出去的行爲,是因爲簫秦懂黃亢,完全能夠理解他當時的心情。
即使黃亢追出去只會無功而返,但還是應該成全他,總要讓他去爲此做點什麼。
男人之間,尤其是真正的兄弟之間,是可以做到常常的感同身受。
切身站在對方的立場和角度,去考慮問題,明白他的苦衷和難處。
不必解釋太多,默默的支持他,好的事情錦上添花,不好的事情,隨時兜底。
千言萬語,莫過於一句——哥們兒,你就大膽的往前走,莫回頭。
簫秦絲毫不擔心黃亢會因爲想不通,或者無法面對,而選擇不再歸隊。
這是不可能的。
想的明白,想不明白,他都得回來。
而且用不了多久。
天氣越來越冷,尤其是鄖詹州這種內陸平原城市,大風總是來得很忽然,很奇怪。
回頭四望,尋不到風從何處來。
只感覺漫天都是呼嘯的風聲。
隊伍因爲這陣奇怪的大風,不得不臨時改變行進方向,進入臨近的一個村莊進行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