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無茶，弟子便自作主張，以水代茶，還請師父見諒。”
蕭秦這麼一提醒，路衝抿了抿嘴，這才察覺到，剛被善虎灌進去的根本就是白開水。
茶不茶水的倒是其次，主要是這事確實太唐突了，搞的他完全沒心理準備。
一時僵硬，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你這大傻子還愣着做什麼？”善虎提醒道：“作爲師父的，怎麼也要講兩句，大夥兒都看着呢。”
路衝犯難：“不是，我講什麼啊？”
“師父莫慌，弟子都爲你準備好了。”蕭秦說着又遞了一份帖子上去。
路衝打開一看，人都傻了。
善虎也樂了，拍了拍路衝：“瞧瞧，蕭秦就是替你想得周到，你直接照着念就是了。”
“爲師路衝向入門弟子蕭秦承諾以下幾點……”
路衝唸了一句就念不下去了，實在是哭笑不得。
他早就覺得蕭秦沒安什麼好心思。
果不其然，之前的認真，其實早就挖好了坑，早就在這兒等着他了。
“第一，爲師承諾，必將我所學，盡我之所能，一應傳授於弟子蕭秦，不可應付差事，不可故弄玄虛而私藏不授。”
“第二，爲師承諾，在授業期間，端正態度，擺正心態，不驕不躁，十分耐心，於弟子蕭秦有問必答，有求必應。”
“第三，爲師承諾，此生只收蕭秦一人爲徒，斷不可三心二意，所授之學需全，不可分門別類。”
“第四……”
路衝越念越難過，想死的心都有了。
從頭到尾，蕭秦提了二十七條承諾。
二十七條啊！
要多過分就有過分，比如說，其中一條，關於將來師孃的人選，必須要經過蕭秦的同意方可。
聽聽，這還是人話麼！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不，應該說，剛入門就想着欺師滅祖，這特孃的到底收的是徒弟啊，還是祖宗。
老子以後娶個婆娘，娶誰，都得經過徒弟的點頭？
這都不算啥。
還有一條，在蕭秦沒有正式出師之前，路衝最好不要沾惹女色，因爲這樣會影響他專心授徒。
如果非要近女色，也得經過蕭秦批准。
娶女人你要干涉也就罷了，咋滴，老子以後逛個青樓啥的，拉拉姑娘小手，都還得經過你蕭秦的同意？
蕭秦啊蕭秦，你就做個人吧。
還有！
算了，還是別說了。
這根本不就是師訓。
別人家都是弟子規，弟子犯規了，那是要被重罰的。
輪到蕭秦這裏，就變成了師規，弟子可以犯錯，但爲師者必須謹慎入微。
弟子犯錯，則爲弟子之教，師父之過，一應代爲受罰。
此舉便等同於蕭秦這個弟子先一步立於了不敗之地，先罰他，那行，你做師父的先做出個表率，想咋罰，按照模板來就成。
全是坑，全是陷阱。
一旁的衆人聽得也是議論聲不斷。
但大多都表示幸災樂禍，總算知道蕭秦爲啥放着那麼多高手不拜，不拜黃亢，不拜白松，偏要挑個路衝拜師，敢情路衝好欺負唄。
實則不然。
路衝好欺負那也是分人的，這傢伙是個直性子，脾氣也沒那麼好，能動手的絕不瞎嚷嚷，一般人還真不敢輕易招惹他。
但他唯獨拿蕭秦沒有任何辦法。
論腦子，路衝必須得承認，絕無可能繞的過蕭秦。
論手段，蕭秦的手段一個接一個，常常令人防不勝防，心眼子壞的很。
論功夫，自己倒是能輕易碾壓他，但架不住蕭秦忽然就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段。
然後再說回拜師。
拜師本來搞的就挺突然的，前面蕭秦的態度那是讓人沒話說，挑不出毛病。
當着這麼多人面，跪都跪了，還磕了仨響頭。
自己要是不收，根本就下不來臺。
茶水喝了，禮就算成了。
他倆在衆人眼裏，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師徒關係了。
然後呢？
該說點師訓，當衆給徒弟交代點什麼吧，關鍵路衝嘴笨，這方面就不是他擅長的。
那好，人蕭秦早就替他想到了，要說什麼，該說什麼，全都替他準備好了，照着念就是。
結果唸的都是些什麼鬼東西。
問題他還是念了，大家夥兒都聽到了。
路衝可以反悔，可以不當回事。
可這麼多的見證者未必就這麼想了。
人蕭秦又沒逼他，是他自己認下的蕭秦，認了就別反悔。
這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陰謀，一環接着一環，環環入扣，防不勝防。
路衝拿什麼跟蕭秦鬥？
出了認栽他能怎麼樣。
什麼拜師，蕭秦怎麼可能有安好心思的時候。
“師父。”蕭秦彎身再拜：“弟子今後就全指望師父了，什麼時候開始授課？”
“再議，再議，都散了吧，散了吧……”路衝起身擺了擺手，這裏他一刻都不想待。
他也想把自己關起來，也關他個兩天兩夜。
他只想靜一靜。
“好的，師父有任何差遣，弟子隨叫隨到，師父請。”
路衝逃一般離開了現場。
蕭秦跟着長出了口氣。
衆人以爲他是在看路衝老實好欺負，故意拿人消遣，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一次的拜師是認真的。
想跟隨路衝習武的決心，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所有的條條框框的約定，也只是爲了能儘可能的學會路衝的本事而設定。
一切爲了，不要再做那晚的廢物。
沒錯，就是廢物！
離開了黃亢的保護，離開了其他人的保護。
他蕭秦就是個任人宰割，任人凌辱的廢物。
這種感受如穿腸毒藥，至今還在他的五臟六腑劇烈滾動。
小柴之死，他不怪黃亢，不怪任何人。
只怪自己無能。
人在無能的時候，任何時刻都是屈辱的，講什麼都是廢話。
唯有變得強大，成爲真正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