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簫秦看衆兄弟一路顛簸十分辛苦,來到驛站就怎麼舒服怎麼來。
但聽了老馮頭一番話之後,當機立斷再次返回屋中,硬生生的把一大幫子人給攆了出來。
統共就三間房屋都被自己人給佔了,讓人老馮頭夫婦咋辦。
再者說了,四五十號人擠在三間房屋算怎麼一回事,又都是一大幫字糙老爺們兒。
喫喝拉撒的,天一亮他們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必然是一片狼藉。
做人得講良心,老馮頭夫婦夠不容易的,不能再給人添這麼大的麻煩。
當然了,三間房屋還是有兩間可以住的,但肯定不是他們這麼個擠法。
簫秦估算着,牀鋪加上地鋪,一個房屋最多能住下十來人,再多就純粹是在搞破壞。
也就是說兩間房屋最多住二十人。至於巴掌大點的廚房,就不用考慮擠人。
剩餘的三十來人,那都得擠在馬廝裏。
馬廝雖然兩面透風,到了晚上肯定不比在屋子裏舒服,但只要把稻草堆鋪厚一點,加上人多擠在一起,估計也凍不了人。
這還是簫秦頭一次爲隊伍怎麼過夜而操心,以往這種事都是馬川在安排。
但隨着中郎官小隊的加入,這個團隊的成員身份越來越複雜,馬川說話的分量也就越來越輕。
多半時候他還指望着黃亢能幫他分擔,黃亢嘴上不服,打心眼裏還是願意聽簫秦的話。
這麼一來,團隊的臨時指揮權,最後還是落到了簫秦頭上。
只要不是遇到像封石村那樣的複雜情況,多數人還是願意聽簫秦的安排。
畢竟彼此也相處了很長一段日子,人品能力方面還是有所瞭解。
流放犯這邊對簫秦向來沒什麼太大的意見,畢竟大家都是一樣的身份,也沒啥好說的。
押運官小隊都聽馬川的,馬川大多時候還是願意聽簫秦的安排,也沒什麼好說的。
比較麻煩的是中郎官小隊以及二麻子那邊。
中郎官小隊只對依雲負責,所以只要依雲和簫秦的態度保持一致,他們自然也不會有異議。
至於二麻子那邊,還是需要黃亢多做作他們的思想工作,他們只聽黃亢的。
基本情況也就這樣,簫秦把馬川,黃亢以及依雲叫到一塊,就老馮頭夫婦的情況簡單作了一番說明。
大夥兒聽了都表示很不舒服。
尤其是依雲,她的愛心果然又開始氾濫了。
“簫秦,我們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這句話說的沒毛病,但後一句話就讓簫秦感到頭大。
她說:“要不把我們的東西都給他們吧。”
天真無邪,爛漫可愛。
馬川爲難道:“殿下您忘了,咱們的物資都留給了上寶村,這會兒真就沒剩下什麼了。”
“那就把銀子,對,把銀子留給他們。”
這話說的連黃亢都皺起了眉頭。
隊伍不是一兩號人,而是四五十號人,重新上路後,全靠姚啓年給的那幾千兩銀子支撐着,還不知道能支撐到多久。
家庭本就不富裕,還要把錢送給別人,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依雲的心意簫秦是明白的。
四五十號人在這裏看似只過一夜,要喫要喝,還要被褥鋪蓋什麼的,也確實不應該給人老馮頭增加這麼大的負擔。
因此簫秦提出一個建議。
就把這間驛站當成是客棧,喫喝住最後都按正常消費來結算。
這樣就不會給老馮頭夫婦雪上加霜,自己這邊也住的心安理得。
其他人都同意簫秦的提議,就是依雲雖然也點頭了,但表情還是明顯不對。
幾人散開後,簫秦發現依雲立馬去找了武仲,如果沒猜錯,她應該是想讓仲郎官那邊多掏點錢。
隨她去吧,姑娘還是太單純了。
見不得人間疾苦,然而人間疾苦遍人間,管得過來麼?
很快到了喫飯的時間,衆人望着白水煮菜,以及一大鍋稀的撈不到幾顆米的粥,不少人都在抱怨。
之前的驛站也有情況不太好的,但每人一個熱窩頭還是能供應的上。
輪到這白鶴段驛站,只配喝稀湯水了。
老馮頭夫婦一個勁的彎腰賠禮道歉,說對不住各位大人,就這些水煮菜,已經是把菜園子全都摘了個乾淨才湊出來的。
二麻子跑去揭開人家的米缸,真就是一粒不剩。
見此情景,本來還抱怨的衆人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窮到這種地步,實屬難以理解。
最近的縣城離這裏也有四五十里路,就算這會兒拿着銀子去買點好的,今晚肯定是來不及了。
簫秦這會兒能夠明白依雲的心情了。
她之前就在廚房幫廚,瞭解驛站的真實生存狀況。
就這樣連他們夫妻倆自己生存都舉步維艱的狀況,再喫人家的喝人家的,實在是不配當人。
也喫不下啊。
喫不下也得喫,畢竟人都費心費力得做了。
裝裝樣子也的誇張幾句,這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整個就餐時間,沒什麼人講話,氣氛出奇的詭異。
估計心裏都不好受。
尤其是小柴(王屹),這小子偷偷藏在角落抹眼淚的樣子,剛巧被簫秦給撞見了。
就不說百姓疾苦了,連這座隸屬官方的驛站,生存都如此的艱難。
想想自己曾經大魚大肉,幾經奢侈的日子,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人間太真實了。
真實的如同地獄。
這是小柴流放日子以來,最切身的感受。
旂龍國表面繁榮,歌舞昇平,都是假象,全都是假的。
這樣的旂龍國還有救嗎?
拿什麼去拯救。
再想想簫秦正在做的事情,他纔是最不容易的那個人。
過去對他的諸多不滿,甚至是怨憤,面對此情此景,小柴內心充滿了愧疚。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實乃大丈夫所爲。
在小柴心中,簫秦的形象便是真正的大丈夫。
他應該幫助簫秦,力所能及的幫助簫秦去破獲軍糧被劫一案。
撥亂反正,還天下蒼生一個清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