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姚啓年這個湖州知府的提前照會，簫秦等人只用了兩日，便順利離開了湖州境內。
按照地圖所示，大部隊此刻正處在湖州府與鄖詹府交界處的一座名爲霸水鎮的古鎮。
霸水鎮從地形上看，顯得十分狹長，屬於典型的峽谷地帶，猶如一條正在爬行中的四足蛇。
和其他尋常小鎮不同的是，霸水鎮因屬兩洲交界地，故而被一分爲二，上半段歸屬湖州府管轄，而下半段則屬於鄖詹府。
簫秦等人來此之前，便早已聽聞霸水鎮民風彪悍，且內部常年械鬥不止，死傷無數。
朝廷也曾專門派專員來協調過此事，然效果有限，再加之此地地處敏感，因此也只能不了了之。
仔細瞭解後得知，霸水鎮方圓三十餘里，轄內共設有四鄉九村。
此地在前朝時曾完全歸屬鄖詹府，後來有一段時間又被全部劃給湖州府，來到旂龍王朝時，此地歸屬地劃分，也是在鄖詹府和湖州府之間反反覆覆多次。
而作爲世代居住在霸水鎮的百姓而言，如此反覆變遷，導致多半人內心缺失歸屬感。
對外既不知該稱呼究竟是湖州人，還是鄖詹人。
久而久之，小小的彈丸之地竟也出現了嚴重的分化現象。
靠近湖州府的上半段霸水人，更願意把自己歸屬爲湖州府人，而靠近下半段的自然更偏向於鄖詹人的說法。
兩部分人都堅稱自己纔是正宗的霸水人，而另一部分則被罵成忘了祖宗的叛徒和敗類。
罵着罵着就開始動起手了，起先只是個別百姓之間的口角打鬥的私仇，但很快兩邊村長帶頭，誰也不服誰，遂，很快就演變成了村與村之間，鄉與鄉之間的大規模械鬥。
想着用武力把忘祖背宗的對方給徹底打服了，然而兩邊從開始爭鬥至今都好幾十年了。
非但沒把對方打服，反而導致矛盾越演愈烈，尤其是兩部臨近的村子，湖州這邊的上寶村和鄖詹這邊的封石村，已是結成了無法化解的世之血仇。
簫秦等人此刻就在封石村的地界上，入目最直觀的感受，封石村太荒涼了。
村子裏只看得見婦女和幼兒，成年男人幾乎看不見，就連老頭都見不着。
因此簫秦等一大羣男人的出現，在村子裏就顯得特別的晃眼，走哪兒都有一羣小屁孩跟着。
簫秦開始還以爲只是一羣頑童，便讓馬川給他們一些喫的，誰想這些孩童搶過喫喝還不肯走。
一路上簫秦也沒少見到這種情況，畢竟他們這隻大部隊人多馬多，猛一出現確實很晃眼。
但尋常遇到的村民，多半會十分警覺他們這般人，大人根本不會放任孩童追趕。
不止孩童追趕，不少婦女也在偷偷的跟着他們。
簫秦不想惹事，他只想找到鎮衙門，畫個路引，然後趕緊離開此地。
“等等。”
接着依雲從馬車上走了出來。
皺着眉頭環顧着四周圍觀的百姓，眉頭越擰越緊。
簫秦見此頭疼不己，他不想多管閒事，可架不住心善的依雲看不了這一幕。
婦人和孩童各個面黃肌瘦，很多瘦的被形容成皮包骨一點都不過分。
絕大多數婦人們看起來都很蒼老，也不是被長期飢餓折磨的，還是本來就很老。
總之被這一羣人跟着，任誰看了心裏都會非常不舒服。
“武中郎，把我們喫的給他們分了吧。”
武仲猶豫着點了頭，看起來並不情願。
隨即找到簫秦開口詢問對策。
“簫大人，您看眼下當如何是好……”
衆人也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簫秦，長期以來，大部隊絕大多數人早已把簫秦當作了主心骨。
逢事先問問簫秦的主意準沒錯。
簫秦問：“馬川，我們的隨行物資還有多少？”
馬川想了想：“從姚府離開時，姚大人爲我等一行準備了足月的喫喝，倒是有富餘，只是……”
“磨磨唧唧的最瞧不起你這樣。”二麻子喊道：“咱要有多的，就分他們一部分，多大點事。”
簫秦看了眼二麻子，對這傢伙也是越來越不耐煩了。
這二麻子以前好歹也當過官兵，也該有點腦子纔是。
莫不是山匪當久了，什麼事都習慣按喜好來。
封石村的村民人數倒是不多，眼下尾隨的婦女和孩童加起來也就二三十人。
一人分他們一口喫的倒也沒什麼，可要是分出一部分，那肯定就不對了。
首先這一部分具體是多大一部分。
是給十分之一呢，還是四分之一？
其次這纔剛剛離開湖州府，就要分出食物給難民，以後再碰到類似的情況，已經有了先例，不分合適麼？
如此一來，看似有富餘的儲備，根本就經不起這般折騰。
他們這邊也有四五十號人，每日風塵僕僕的趕路，體力消耗巨大。
做好事誰都會做，一張口伸手遞出便是，多簡單啊。
但問題是，做好事的代價往往都是巨大的，如果自身沒有足夠應對危急的能力，還要選擇做好人好事，那便不是善良，單純的就是蠢。
二麻子就很蠢。
簫秦並未理會二麻子，環顧了四周一圈，那一雙雙充滿期待的無辜眼神，確實令人心痛。
然而歷來便是救急不救窮，靠救濟可能管得了他們一時，讓他們短期內填飽肚子，可大部隊走了之後呢，他們又該找誰乞討。
就算是之前，簫秦讓馬川給那些孩童一些喫的，也只是看在，這裏的人只是尾隨着他們，並沒有發瘋的上前哄搶的份上。
說明這裏的人還是好的，長期飢餓並沒有讓他們忘記做人的本分，起碼還知道守規矩。
只是眼下就比較頭疼了。
若不是依雲開口，簫秦根本不會再次理會。
簫秦思慮再三，開口道：“這樣吧，馬川從足月的儲備中，取出三日份。”
“武仲你去朝村民喊話，爲防止發生哄搶，讓他們提前排好隊。”
“其他人，也都做好維持秩序的準備。”
“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