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和簫秦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不像國產劇裏描述的那樣陰暗潮溼,充滿死氣。
反而大多數牢房都能照到陽光,牢房也十分整潔。
連地面鋪的乾草,據說每隔兩日都會換新的。
關在牢房中的人,也不會見人就喊冤枉。
而是見了錢公公,紛紛起立行禮,然後繼續各做各的事。
比如看書,打坐,相互聊天,這些都是被允許的。
想想也對,能被關進刑部大牢的,無一例外之前都是有身份的人。
普通人就算犯下驚天大案,也只配關在京兆府的普通監獄中。
刑部牢房有很長兩排,但實際上卻很空,通常要走很長一段距離,才能偶爾發現裏面有人。
簫秦最先發現的是兵部侍郎左賢,他左肩上纏着厚厚的包裹,整張臉十分蒼白。
發現簫秦後下意識的往後縮。
“蕭,簫秦……”
“左大人,傷養的怎麼樣了?”錢公公從身後笑着站了過來。
左賢這纔看到錢公公,立馬下跪:“多謝錢公公掛懷,臣每日有御醫照看,好的差不多了。”
“錢公公,軍糧一案可有定論,臣有罪,可……”
“那怕是還要委屈左大人一陣子了,陛下說了左大人應趁着這段時間,修身養性,多加反省。”
“臣糊塗,臣糊塗啊!”左賢頓時淚流滿面:“請錢公公一定轉奏陛下,罪臣已知錯。”
“今後絕不再三心二意,陛下讓做什麼就是什麼,就是讓罪臣立刻去死,臣也絕無二言。”
簫秦大喫一驚,這左賢果然是個狡詐之人,看來這幾天已經把問題看透了。
他其實也沒犯嚴重的錯,爲官之道左右逢源再正常不過。
要說罪該萬死,就是選擇站隊時,沒有及時的選擇站在簫秦一道。
而是選擇錯信了王權治,或者說王權治背後的靠山。
這本來也沒什麼。
關鍵是,簫秦可是皇帝的人,他沒選擇簫秦就等於間接忤逆了聖意。
眼看着王權治背後的人連王權治都放棄了,左賢頓時醒悟,這次他押錯了寶。
千不該萬不該與簫秦爲敵。
“左大人放心,老奴一定把話帶到,蕭大人,你可有話要講?”
簫秦面無表情的看着左賢,冷漠的搖了搖頭。
左賢也只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但自己曾經給過他機會。
有的人表面看着聰明,實際只是小聰明。
很顯然,背黑鍋的人已經確定是王權治。
旂秦帝自然不會和這種人一般計較,可能關一段時間自然也就放了他。
“左大人好自爲之。”
簫秦說完便轉身。
下一個見到的就是王權治。
他看起來十分淡定,見到簫秦和錢公公帶着聖旨來,居然沒表現出一點驚訝。
“錢公公還是我來吧。”簫秦看着聖旨,伸出手。
錢公公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簫秦,隨後帶着一干人等轉身走開。
“簫秦,你和預料中很不一樣。”
先開口的反而是王權治。
簫秦直接就地盤坐:“願聞其詳。”
“你不是皇帝的第一把刀,也絕不會是第一個。”
“但你和以往的那些人不一樣的是,他們拼命的往前衝,卻根本不知道衝的是什麼。”
“因此他們無一例外,最終成爲了皇帝的棄卒。”
“最近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簫秦,看在我是將死之人的份上,務必請告訴我……”
“你,究竟是誰?”
王權治的眼神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有那麼一瞬間,簫秦不敢對視,慌極了。
等了很久,見簫秦不開口。
王權治笑了:“簫秦你不知道的是,你雖然的確有些才學,但並不足以成爲真正的狀元。”
簫秦錯愕:“你想說什麼。”
“最終廷試本人也有幸參與,初審和次審的第一名,並不是你,而你本該是第九名。”
“堪堪登入甲榜而已!”
“是皇帝力排衆議,一定要立你爲狀元,你纔有了今日。”
“那就奇怪了。”簫秦聳了聳肩:“我一個寒門賤子毫無背景,之前又跟皇帝不熟,爲什麼呢?”
“爲什麼?”王權治哈哈大笑:“難道你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嗎?”
“寒門生存本就舉步維艱,怎麼可能比得上那些從小就有名師教導,傾入了大量資源的貴族子弟。”
“難道僅憑一腔熱血艱苦奮鬥嗎?”
“笑話,完全就是笑話,還不說見識和眼界,寒門學子拿什麼和貴族子弟比?”
“你應該也猜到了,廷試的前八名,無一例外全都是權貴子弟。”
“而你簫秦之所以成爲狀元,只是因爲皇帝需要你成爲狀元!”
簫秦無話可說。
他不得不承認王權治的一番話是對的。
“但我記得,在甲榜第五名張留,還有第七名的謝承前,他們也都是出身寒門。”
“你以爲?張留和謝承前,不過是簫秦的備胎,或者說你簫秦是他們的備胎也可以。”
“你和他們唯一不同的是,你活了下來而已。”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簫秦發問:“你們這麼明目張膽的和皇帝鬥,想過後果了嗎?”
王權治反問:“是誰告訴你,我們在和皇帝鬥?”
“簫秦,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本以爲你已看破局勢,或者至少看出了端倪,原來,你竟一無所知。”
“沒有人想和皇帝鬥,我們只是想爲自己活。”
“或者說,皇帝需要我們這麼做,這麼去表演。”
“只是我比較倒黴,被選中成爲了你簫秦的踏腳石。”
“但簫秦,你真的以爲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也許很快,你就能到我之前的位置,甚至比我的地位更高。”
“到了那時,你會明白,這其中的水究竟有多深。”
“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徒勞的。”
“我還是重複當日的那句話。”王權治微笑着看着簫秦,目前卻迸發着仇深似海:“我,看着你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