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跟在後面的右衛,看見這一幕非常的震驚。
他原本以爲大小姐臉上乾淨的笑容和憨態可掬的樣子,是掩蓋內在殘暴的障眼法,就像黑色曼陀羅花,豔麗而又芳香,極具誘惑力,但實際上全身是劇毒,不可觸碰。
這些在他看來一拳一個的小村民,怎麼看都屬於塵埃之中最不起眼的那一粒塵埃,偏偏大小姐在他們面前成了個怯怯的小姑娘。
他看得出,這是真的,不是裝的,也沒必要裝。
所以他想不通,就像他想不通三公子的想法一樣想不通。
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大小姐跟三公子一樣,高深莫測,不可揣度。
盛情難卻,劉妮沒有拒絕李大發的好意。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確實餓了,聽到有好喫的,肚子就咕咕地亂叫。
劉妮沒走,右衛不敢走。
阿英原本想先回去,但看見右衛那可憐巴巴的乞求眼神,猶豫着還是留了下來。
倒不是因爲兩人關係有多好,而是因爲阿英確實覺得他可憐,在她的印象中,右衛是個剛毅堅強百折不撓的男人,現在變成這副模樣,這巨大的反差,到底受到了多大的身體打擊和心靈折磨,難以想象。
兩人等的地方不遠,就在李大發家的院子外,能夠清晰聽見裏面的炒菜聲,聞到裏面的肉香味。
對於右衛來說,這又是一種折磨,巨大的折磨,絲毫不亞於被大小姐追殺的折磨。
阿英看了一眼右衛,問道:“餓了”?
右衛望着裏面,吞了吞口水,倔強地說道:“還好”。
阿英笑了笑,是一種嘲諷的笑,一如之前右衛譏諷她對納蘭子建的幻想。
“嘴很硬”。
右衛沒有在意阿英的譏諷,“武道攀登,總是崎嶇百折,是折磨,也是磨礪。三公子的這番安排,雖說是給大小姐當磨刀石,但何嘗又不是我難得的一場造化”。
阿英:“看來你收穫不小”。
右衛吞了口口水,淡淡道:“我的任務完成了,你的任務纔剛開始”。
阿英眉頭微微皺了皺,心裏再也沒有了調侃右衛的心思,她這個任務,絲毫不比右衛輕鬆,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講,更加艱難。
劉妮左手一個大饅頭,右手一個大雞腿,左右開弓,滿嘴油污。
李大發看得一陣心酸,擡手偷偷抹眼淚,可憐的丫頭,這得是多久沒喫飯才能餓成這個樣子。
李大嬸一邊給劉妮夾菜,一邊不停地提醒道:“小妮子,慢點喫,別噎着了”。
陳志明也在,看着劉妮的喫相一直愁眉不展,直到劉妮喫得開始打飽嗝,纔開口問道。
“小妮子,怎麼你一個人回來?你爺爺呢?九斤和山民呢”?
“嗝、、我們沒在一起”。劉妮已經喫得很飽,但仍然沒停下。
陳志明和李大發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非常的意外。
“今年過年他們回來不”?
劉妮搖了搖頭,“不回來,他們很忙”。
“很忙”?李大發心想,忙着幹啥呢,該不會是忙着要飯吧,但他沒有說出來,怕打擊到劉妮的自尊心。
“哎,再忙也該回來看看”。
陳志明本想問問陸山民的聯繫方式,但想到都淪落到要飯的地步了,怎麼可能會有手機。
“小妮子,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吧,俺們村不一樣了,等過了年,叔幫你安排個事兒做”。
劉妮一邊啃着豬肘子,一邊搖頭道:“我本來沒打算回來的”。
“嗯”?李大發和陳志明再次對視了一眼,“本來沒打算是什麼意思”?
“就是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回來了”。
李大嬸摸了摸劉妮的額頭,“丫頭,你是走回來的”?
劉妮喝了一口肉湯,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嘴脣,咧嘴笑道:“嗯,從東海走回來的,走了好幾個月呢”。
李大嬸眼淚嘩地一下就流了出來,“我可憐的閨女”。
陳志明也老眼通紅,“老道士也太沒良心了,怎麼就狠得下心啊”。
李大發義憤填膺地說道:“我早就看那老傢伙不順眼,坑蒙拐騙好喫懶做,別讓我再看見他,否則我一巴掌呼死他”。
劉妮嘿嘿笑道:“李叔,你可打不過他”。
“我打不過他”?李大發捲起衣袖,別看他快到六十,手臂上的肌肉依然線條清晰,“就他那瘦不拉幾的樣子,我能打他十個”。
“好啦”,陳志明嘆了口氣,“老道士那尿.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妮子小時候就被當童工使,只是沒想到心狠到這個地步”。
李大嬸心疼的給劉妮擦了擦嘴,“丫頭,在外面過得苦就別走了,老道士不要你了,你就住俺家,以後俺就是你的乾孃”。
小妮子搖了搖頭,“嬸兒,我在外面過得不苦,有飯喫,有房住,我還有輛紅色的寶馬呢”。
李大嬸看了眼李大發和陳志明,兩人都是眼眶微紅,她也不禁心裏發酸,看樣子這丫頭是傻了。
見大家不信,小妮子一本正經的說道:“俺沒騙你們,俺還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老有錢了,起碼有好幾個億,不對,是好幾十個億”。
李大嬸嗚的一聲抽泣起來,本還想着年後給小妮子找個婆家,現在變傻了,還會有誰要啊。
李大發瞪了李大嬸一眼,對小妮子點頭說道:“小妮子,我們信,打小我就看出來你是被老道士拐進山的,你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小妮子朝李大發豎起大拇指,笑嘻嘻的說道:“還是李叔眼光好,在我小時候就看出來了”。
李大嬸擦了擦眼淚,“小妮子,嬸給你燒好了熱水,趕緊去洗個澡,家裏有幾件你嫂子的衣服,俺去給你拿過來”。
院子外面,右衛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水,聞着香味,滿腦子都是雞鴨魚肉。
阿英看在眼裏,多少有些不忍心,“要不你先回去,屋子裏有中午剩下的飯菜”。
右衛很想回去,但猶豫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大小姐要是感知到我離開,會立馬殺出來”。
阿英:“你就這麼怕”?
右衛:“不是怕,是敬畏,就像對三公子一樣的敬畏”。
阿英嘴角微微翹起,不無譏諷的說道:“我還以爲你跟左衛不一樣”。
右衛:“當然不一樣,他是溜鬚拍馬,我是發自內心的敬仰”。
阿英微微一笑,“你比他拍得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