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和往常一樣,下課後老教授沒有替陸山民解答學習上的疑惑,而是把這個光榮的任務繼續交給了曾雅倩。
荷花池,柳樹下,柳葉嫩芽翠綠。石桌子,木凳子,四周羞花待放。東海的春,比山裏來得早,校園裏的春,比校外來得早。
清風還帶着餘冬的寒意,春意早已爬上了枝頭,也爬上了眉頭。
曾雅倩難得俏皮的笑了笑,把陸山民手裏的國富論合上,“這麼好的天氣,這玩意兒太煞風景了”。
陸山民有些木訥的看了看四周,不知不覺由秋入了冬,由冬又到了春了。半年時間,恍如隔世。
“雅倩”。
曾雅倩雙手趴在石桌子上,眼神清澈,滿臉微笑,“嗯”
“你上次不是說想見我爺爺嗎”。
“嗯,等機會合適,我一定去”。
“你見不到了”。
曾雅倩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內心砰的震動了一下,這一堂課,她早就發現了陸山民情緒不好,雖然他極力控制,但有由心而發的那股悲涼掩飾不了。
之所以把他帶到這裏來,就是想逗他笑一笑。
沉默,除了沉默,千言萬語的勸慰都會顯得蒼白。曾雅倩知道爺爺在陸山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想哭就哭吧”。
陸山民搖了搖頭,“昨晚已經哭過了,爺爺說難過一時就行了”。
曾雅倩的手緩緩放到陸山民的手上,緊緊握住。
初春讓她的手帶着絲絲涼意,但很溫柔。那一剎那,陸山民彷彿一個迷失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還有我”。
陸山民擡頭看着曾雅倩,她的眼框微紅,眼睛清澈,眼神堅定。
笑了笑,“放心吧,我沒有那麼脆弱”。
曾雅倩也微微笑了笑,“我知道”。
曾雅倩包裏的手機響起。
曾雅倩擦了擦眼眶,拿出手機看了一下,隨手掛了電話。
“又是他”
曾雅倩沒有任何意外,“他去找過你”
“他長得很漂亮了”。
曾雅倩俏臉微紅“喫醋了”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曾雅倩歪着腦袋問道:“爲什麼”
陸山民撇了撇嘴,“長得比女人還漂亮,一點兒沒有男人味兒”。
曾雅倩捂着嘴呵呵直笑,“城裏的女孩兒可都喜歡這款”。
“哦,我們山裏人口味兒不一樣”。
“那你們山裏麪人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像大黑頭那樣塊頭大,能扛”。
“那你們山裏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呢”
陸山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屁股大,能生”。
曾雅倩下意識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屁股,“那在山裏面,我這樣的是不是嫁不出去啊”。
陸山民咧嘴傻笑了一下,“我們村裏還有好多光棍,是女的都能嫁出去”。
“呵呵呵呵呵”,曾雅倩被陸山民逗得咯咯直笑。
“我跟你說,那個孟浩然小時候很長段時間都被別人認成女孩兒”。
“真的”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叫他姐姐呢”。
“咦”
“他還有潔癖”。
“哦”。
“你知道嗎,你知道他把內衣褲放哪裏嗎”
“難道不是放衣櫃裏嗎”
“再猜猜”。
“額。。。。專門的盒子裏”。
“不對”。
“猜不到”。
“放冰箱裏,呵呵呵呵”。
“啊”
“他是不是告訴你他喜歡我”
“他說他愛你”。
“哎,反正差不多意思”。
“你,你相信嗎”
“我相信不相信不重要”。
“額,那什麼重要”
“重要的是我第一次見他就把他當成了姐姐,我又不是百合,嘔,想想都噁心”。
“什麼是百合”
“百合就是女人愛上女人”。
“啊這怎麼可能”
“所以說絕對不可能”。
“哦”。
“山裏真有大黑熊嗎”
“當然有”。
“你真的獨自一人獵殺過大黑熊”
“對,那次差點就被大黑熊撕成了碎片”。
“哇,你好厲害”。
“山裏還有什麼”
“額,有野豬,獐子,野雞,狍子、、、、、”。
“哇”。
“沒有老虎”
“聽村裏老人說以前有,不過我沒見過”。
“那你能獵殺一頭老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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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額,,王大虎算嗎”
“王大虎是誰”
“額,一個跟老虎差不多厲害的人”。
“哇,你真厲害”。
“額、、、其實我只是打了個邊鼓”
“邊鼓什麼意思”
“山裏話,就是從旁協助,不算主力”。
“那也很厲害”。
陸山民笑着看着曾雅倩,知道曾雅倩跟他聊這些話題是想逗他開心,“雅倩,謝謝你”
曾雅倩俏皮的託着腮,眼神溫柔,“不用謝我,你開心我纔開心,我是爲了自己開心”。
陸山民呵呵傻笑,“放心吧,爺爺不允許我一直傷心,我從小都很聽他的話”。
曾雅倩擡手摸了摸陸山民的頭,假裝一副仁厚長者的模樣,“真是個乖孩子”。
陸山民呵呵傻笑,指了指石桌上的國富論,“你今天不打算給我講亞當斯密了嗎”
不遠處,一雙冰冷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有說有笑的兩人,漂亮的臉蛋扭曲得有些猙獰。春節期間,除了一次禮節性質的家庭聚會之外,曾雅倩拒絕了所有他的邀請,甚至連電話都不接。明天就要飛往米國上學,今天從早上到現在打了十幾個電話也沒有接,孟浩然不得不親自驅車趕到金融高專。
荷花池邊柳樹成蔭,花園裏春花含苞待放,這麼美的人,這麼美的景,美人兒身邊的男子竟然不是自己。
恭儉勤謙讓,禮義仁德寬,這十個字一直以來都是孟家的家訓,都在規範着他的心和行。但此時,自小信奉的十字金句,卻有些困不住內心那匹快要脫繮的野馬。
這道冰冷的目光引起了陸山民獵人的警覺,轉頭看去,孟浩然正咬着牙,雙拳緊握的看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