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總去考慮人心的私慾有多齷齪,那樣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擺在了道德的制高點,根本不是用人的角度去理解聖人們的教誨。”
程朱理學從出現到現在繁盛,經歷了太多讀書人的釋義,已經偏離了它本身的含義,而且就算是理學本身,也是認爲人慾可恥,應該壓抑。
但是那樣的話,人還能算是人嗎?
“尤其是歷代大儒和讀書人,天天把存天理滅人慾掛在嘴上,但實際上呢?他們只是食利階層,他們希望滅的人慾,是被他們剝削的人的慾望。而他們自己,滿腦子都是名利。”
聽到這話,廖冷柔笑了,她也見過一些大儒,偶爾有真正德才兼備的,但大部分,確實是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掩藏着見不得人的內心。
所以聽了朱波的話,廖冷柔只覺得這個少年看上去更加順眼了。
“人的私慾真的骯髒不堪嗎?只是想喫好的,就算齷齪的人慾?只是想三妻四妾,就算是齷齪的人慾?”
“好吧,這個應該算,但是,人本身就是一種獸,那麼擁有獸xing,在正常不過。”
廖冷柔瞪大了眼睛:“人是獸?”
“沒錯,人和獸,都不過是一種生命體,而這兩者間的區別,就是人能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不好的,人知道自己有私慾,覺得這讓自己和禽shou無異,所以急着去滅人慾。但其實人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良知。”
“所以,真正應該做的,是致良知,是理解自己的私慾,追求自己的良知!”
朱波循循善誘,廖冷柔也聽得如癡如醉。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聽過如此新奇的說法。
而且,她有一種預感,一旦今天朱波講的東西傳揚出去,必定會在大明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亭子外,見二人暢談了半天,不見絲毫停歇的樣子,丫鬟們已經開始收拾着青菜和調料,老胡則和廖冷柔的馬伕宰了羊,正在切肉。
“兄弟,你這膀子功夫,也是軍隊裏出來的吧?”馬伕笑着問道。
“嘿嘿,咱這就是莊稼把式,可不敢和軍爺的拳腳相提並論。”看出這馬伕身份不一般,老胡沒說實話。
別看胡惟庸是丞相,算是文官,其實他也是跟隨朱元璋打拼出來的,怎麼沒點臂力。
“你有這麼俊的功夫,咋不去外面闖闖,搏一個前程,甘願給一個年輕人當僕從?”馬伕又說道。
“你不也只是個馬伕?”老胡斜了他一眼。
馬伕只是嘿嘿笑了一聲,他不是馬伕,但是身份不能跟外人說。
老胡笑了笑:“咱欠了少爺一條命,而且,誰說跟着少爺就不能有個好前程了?”
少爺有多神奇,你們這些外人怎麼會知道?
很快,烤羊肉的香味兒飄散開,正在聽課的廖冷柔瓊鼻抽動了兩下,思路也從心學上脫離出來:“好香的烤肉味!”
“那咱們就先喫飯吧!”朱波裝逼也裝夠了,直接起身準備開飯。
此刻,寢宮裏,朱元璋和馬皇后也正喫着飯,柳凝嫣剛給馬皇后做完電療,也被留下來喫飯,顯得有些拘謹。
“唉。”朱元璋吃了一口涼掉的魚,發現魚油都有些凝固了:“在宮裏喫飯,就是不如在波兒那喫得香。等過兩天早點過去,讓波兒給咱做那什麼紅柳烤肉。”
“你這人,怎麼總惦記着孩子那點喫的?”馬皇后白了他一眼:“每次去波兒那,又是問策,又是喫東西,你也不嫌丟人。”
“嘿嘿,老子喫兒子,天經地義,大不了,咱給他帶兩頭羊過去。”朱元璋爽朗地笑道。
“柳凝嫣,你說皇上是不是有些不要臉面?”馬皇后問柳凝嫣。
柳凝嫣哪敢說什麼,只是悶頭扒飯,馬皇后慈祥的笑了笑,給柳凝嫣加了一塊兒肉:“你已經是郡主了,那就是咱皇家的人,都是一家人,在我們面前就不用這麼拘謹。”
“是。”柳凝嫣乖巧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波兒是不是該訂下一門婚約了,他的親生父母都已經沒了,咱們兩個得幫着謀劃一下。”馬皇后又操心起朱波的婚事來了。
朱元璋愣了愣,他還真把這茬忘了,果然當爹的都粗心。
“柳凝嫣,你知不知道波兒喜歡什麼樣的閨女?”朱元璋問道:“是喜歡賢惠的,還是大家閨秀,還是學問高的?”
他們自然知道朱波喜歡柳凝嫣,可是在沒跟朱波公佈柳凝嫣已經晉升爲郡主的身份前提下,按照柳凝嫣一個丫鬟的身份,最多也只能娶爲妾,所以,他們還是打算給朱波安排一個大家閨秀做老婆。
柳凝嫣表情複雜,放下碗筷,半晌後才說道:“少爺說過……喜歡……年輕漂亮的。”
即便當上了郡主,柳凝嫣也仍然習慣叫朱波少爺。
“咳咳……”朱元璋被自己的酒嗆到了:“這個逆子,小小年紀竟然這麼……”
馬皇后也哭笑不得:“娶妻當娶賢,哪有看長相的,喜歡漂亮的,倒是可以納幾房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