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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無所不能 第六章: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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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興隆布莊內,眼前是整整三面牆的布料,布料以棉布爲主,只有最角落處纔有兩匹絲綢靜靜的等待有緣人。

    看到棉布,朱祁鎮不得不誇一誇他的便宜祖宗朱元璋。明朝之前,穿不起絲綢的普通人只能穿麻衣。

    棉布是朱元璋做皇帝之後大力推廣的,甚至可以用棉布來交稅,使它一定程度上成爲了一般等價物。

    還形成了北棉南賣,南布北銷的產業格局,讓所有人都能穿得起物美價廉的棉衣。

    小小的商鋪內,滿面的牆壁前是圍了一圈的寬大的櫃檯,在內牆留有一個進入內院的入口,外設擋板,這也是整間房間內唯一一個沒有被完全利用的空間。

    在爲數不多的屋內空間中,支了一張桌子,上面擺着幾匹布料,桌邊有幾張空凳子用來供挑選布料的顧客休息。

    “公子請!菊兒?菊兒?泡壺茶來。”丁晃朝內院喊了兩聲。

    “大哥不用麻煩,在下歇個腳就走。”朱祁鎮擺擺手。

    “當家的,別喊了,我在這呢,你等我給貨放好。”櫃檯後面露出一個樸素的中年女人。

    “大嫂,不用忙了,我們這就走了。”朱祁鎮又對女人說。

    “您坐,您坐,家裏有現成熱水,馬上就好。”菊兒說道。

    “公子不要客氣,我們遼東人可沒有客人進門不上茶的規矩,您稍坐就好。”丁晁再度挽留。

    朱祁鎮只好安心接受,卻不再坐凳子,端着手裏那杯溫熱的花茶,起身在滿牆布料前參觀起來,不時啜一小口。

    “公子可有看的上眼的?不過您一身綾羅綢緞極其昂貴,是頂好的面料和織工,說來慚愧,我這個內行也看不懂出處。”丁晁陪着說話。

    “哪裏哪裏,面料什麼的都是浙江那邊的朋友送的,這織工也都是家裏的下人,都是沒什麼名聲的手藝人。”朱祁鎮把貢品說的一文不值……

    丁晁看出來這位公子不想深聊,就沒再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對方送了自己姑娘一串糖葫蘆,怎麼也得回個禮數週全。

    “公子不嫌棄,可以拿上一兩匹素棉布回家做抹布用,都是上好的手藝,線織的又密又細吸水透氣。”丁晁介紹道。

    朱祁鎮好奇的問:“現在棉布多少錢一匹?”

    丁晁說:“早些年四百文一匹,現在是六百文一匹。”

    六百文?那也不算高了,明朝長工一個月九百文的收入足夠一家人穿衣了。

    朱祁鎮就問:“爲什麼比原來貴了呢?”

    沒等丁晁回話,李賢就搶先一步說道:“這幾年天災多,地裏產出少了些,也是正常的公子。”

    丁晃卻嗤笑一聲:“這位公子明顯不瞭解行情了。”

    朱祁鎮扭頭瞥了一眼李賢,然後擺出一副求知心切的表情問丁晁:

    “丁大哥這話怎麼說的?”

    李賢心裏着急,他就怕這個商戶不知深淺的說什麼皇上愛打仗之類的話。可對方接下來的言語讓他也楞在原地。

    “幾位公子家裏肯定不是做生意的吧?”丁晁自信的說。

    朱祁鎮點頭。

    “那公子不知道也正常了,這位公子莫怪!”丁晁先李賢一拱手。

    “自永樂年間至宣德時,棉都是四百文一匹,可到了現在的正統皇帝即位之後,就逐漸漲到了六百文。

    不是因爲別的,只是有人在哄擡物價,靠着太祖爺時定下的折色比例,這才穩定在了六百文左右。

    可現在也開始時不時缺貨,急要就要加價了。”

    朱祁鎮眼睛一眯,瞅了李賢一眼。李賢忙想開口,卻不知爲什麼忍住了。

    “丁大哥,你說是有人哄擡物價,那是什麼人乾的?沒人管嗎?”朱祁鎮引着話頭往下問。

    丁晁面色一變,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些狗孃養的官差,一遇見這種事就扯皮推諉,不要錢就不錯了,真是披着人皮的狼。

    至於那些人,也都差不多,就是某某商會某某富商,不光棉布,糧食啊鍋碗瓢盆的都有做的。”

    “哦?聽丁大哥這麼說,官府是不管了?”朱祁鎮問。

    “唉,不好說,不好說,我這個平頭老百姓也沒見過幾個人,可能真是像官府說的,這事不歸他們這個衙門管吧。”丁晁無奈搖頭。

    朱祁鎮卻恍然點頭,其實這種情況什麼時候都有,權責不清也是有很大可能。

    並不一定真的是不想管,是害怕管了之後被人惦記上,再被參一本越界執法。

    “丁大哥,勞煩了,我們也歇的差不多了,這就告辭了。”朱祁鎮將茶一飲而盡的說。

    丁晁卻一臉急切的問:“公子沒看上的?您只要開口,我都給您打九折,不,八折!也算是一點禮數了。”

    朱祁鎮搖搖頭:“大哥客氣了,令愛確實跟我小妹很像。

    我只是出於對小妹的喜愛才送的糖葫蘆,你要是非這麼說可就傷了我們家的親情了啊,你說是吧大哥?”

    丁晁急的直搖頭,他雖然是商人,卻也沒怎麼見過文化人,被人話頭一堵,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公子,既然你是爲了令妹,那不如拿一匹給令妹用吧?這樣也全了咱兩家的情誼了。”看着十分老實的菊兒卻在此時露出頭來說道。

    “哎哎哎,也別勸了,我家要用,我買。謝謝公子、丁大哥給我面子!”李賢出言解圍。

    朱祁鎮沒有說話,還有些爲李賢剛纔的言語芥蒂,不知道李賢是參與其中了還是有什麼別的情況。

    丁晁一家卻連連擺手:“既然公子實在用不上,我們也就不勸了,謝謝這位公子體諒,不過畢竟不是爲了買賣,不好強求。”

    這一番話反倒讓李賢幾人意外,其實他們剛纔是以爲,對方就是爲了賣貨才非要勸着拉關係。

    現在一看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只是單純的熱情。

    “公子有空可以來家裏坐坐,靜丹,快跟叔叔再見。”丁晁跟女兒叮囑道。

    “一定丁大哥,小靜丹下次再給你帶好喫的!”朱祁鎮說。

    本來有些無精打采的丁靜丹,一聽見好喫的,趕緊用力揮手,甜甜的喊了幾聲叔叔,隨後在丁晁寵愛的責怪聲中,一家人回了鋪子。

    朱祁鎮轉過臉,表情恢復冷淡,李賢知道皇上是爲了自己剛纔的言語生氣,就趕緊出言解釋。

    “公子,我是怕百姓不知道深淺,再冒犯了天顏,可不是與什麼欺行霸市之徒有粘連啊!”

    朱祁鎮眼皮微動,仔細一想確實應該是這樣,歷史中的李賢也是個清正的人,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

    再一想他說的冒犯自己,不得不說,王振、土木堡之類的那個詞拿出來,自己臉面都不好看。

    想法通順之後,一掃不快神色,有些圓話的意思說:

    “李賢你這是說什麼呢?我是爲那些庸官、不擔當、不作爲的官苦惱,你看看,才子果然是心眼多啊!以後我可要多學着點!”

    李賢也趕緊接着說:“那公子可冤枉我了,要說才子,弘載纔是正經的才子,他可是我大明迄今爲止唯一的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才氣衝鬥牛啊!”

    “原德兄可千萬不要再取笑我了,太祖時的黃觀纔是第一位三元及第,我只是有幸能得皇上恩寵,纔有了這個虛名。”商輅臉微紅的辯解道。

    李賢臉色大變,急忙止住商輅:“弘載,今天是不是出門喝酒了?那黃觀一個不識真龍的蠢笨人,怎麼就能跟你這個自己考出來的狀元相比!”

    說着還不住地給商輅使眼色,商輅這纔沒接話,可表情卻將不認可表現的很清楚。

    朱祁鎮知道李賢是怕自己生氣,那黃觀確實是明朝開國後第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

    在那個百廢待興的時候,各地連教育環境都還是很落後,能出這麼一個大才,簡直是無法想象的。

    可在靖難之役之後,那個黃觀卻選擇了殉難,這也使得朱棣暴怒下免去了他的三元及第,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李賢,你有點過於謹慎了啊!朕是聽不得這些了?

    都說你爲人清正,怎麼,被我這個朝廷給逼得不敢說句玩笑話了?”

    今天李賢的反應,跟自己對他的印象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李賢卻一臉正色的說:“祖宗之事,自當慎言,臣也是不想皇上爲難,弘載你說呢?”

    這時的商輅也回過神來,在皇上面前公然討論他曾祖父,皇上同意了是數典忘祖,甚至傳出去有人可能說皇上承認自己一脈得位不正。

    急忙按李賢的說法道:“原德兄說的是,我這個人就是愛喝酒,喝多了就胡言亂語,請皇上責罰。”

    朱祁鎮看着這兩人,本來想再說自己不介意。可一想還是算了,有些話總有人介意。

    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話頭一轉問起了李賢:

    “李賢,你這麼懂,那你說說法家三道,我大明現如今是行的那一道?”

    李賢沉吟半晌,等的商輅都有些着急了。

    這纔開口說:“皇上,自韓非子起三道已經合而爲一,究其根本,是因爲術、法、勢三道皆是人治,不過是側重點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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