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文漆黑的瞳眸裏閃過一抹亮光,雖不忍,但還是要跟她說清楚:“雪妍,或許天意如此,我們差最後的夫妻對拜,沒能結成夫妻。衙門又發生如此變故,我只能掩護你趕緊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他說話很含蓄,卻也將兩人的關係劃清。
似乎從今天過後,兩人再也不會有瓜葛。
他說着,趕緊幫寧雪妍脫去這身耀眼的新娘服,露出她裏面的白色裏衣,再將她髮髻上金光閃閃的發冠拿下,一把塞到她懷裏。
這新娘服已脫,逃的時候就方便許多,也不會引人注意。
這些純金打造的發冠,拿出去當賣掉,也有不少錢。
再不濟,寧雪妍還有脖頸上的金項圈,手腕上的玉鐲,都是稀罕物,這些當掉,足夠她遠走的盤纏,接下來的幾年生活也不會捉襟見肘。
“子文,你跟我一起走。”寧雪妍緊拽着他的手不放,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個心愛的男人。
她一個人能去哪,萬一路上有危險怎麼辦?
“乖,別鬧,你趕緊走,這清水鎮不能待了。”劉子文見她死活不走,就柔聲哄着,讓她去隔壁鎮躲一躲,把這些東西當了之後,喬裝打扮一番,就逃出去。
他安排的路子,寧雪妍並不領情,她心中隱隱有種預感,只要這今日一別,她就永遠的失去了劉子文。
“不,我不走,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任由着劉子文怎麼勸解,她都是一副毫不退讓的架勢,這種感覺就像兩人在以往的相處中,她都是這副大小姐脾氣。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容得她耍性子。
劉子文耐心快要被磨盡,但又想從此不欠她的,就柔聲安慰道:“乖,那你先去隔壁鎮躲一躲,我回家跟我爹孃說下,若是他們不同意,你就先走。”
他頓了頓,又道:“你一路向北,去京城吧,若是我這次走不了。明年我們再去京城匯合。”
眼下先把她支走,明年的事誰又說的準?
得到他這番許諾,寧雪妍這才淚光閃閃的點頭。
乖乖的上了劉子文給她安排的馬車,往鎮門口方向急促的駛去。
視線範圍內的這輛馬車很快就消失不見,劉子文鬆了一口氣,這是他爲寧雪妍做的最後一件事。
幫她撿回了一條小命,從今往後就不千她了。
隨着她的離開,跟她的緣分也到此爲止了,一個失去衙門庇佑的大小姐,除了會連累他,還能給他帶來什麼榮耀?
若是他進京趕考,順利的考上了,做了官,又怎麼可能會娶一個有污點的女人。
寧雪妍,一路平安,保重,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的造化了,劉子文盯着遠處,喃喃自語。
寧府這邊陷入了驚天動盪,一羣官兵大肆涌入,將整個寧府抄了個底朝天。
屋子,大廳,廂房都一一被翻了個遍。
薛川跟張蔓兒此刻也在寧府,薛川對衙門的情況比較熟悉,自告奮勇的帶巡撫大人去了書房。
這個書房是縣衙大人的祕密基地,轉動着掛在牆上那副山水畫的畫軸,就會聽到噠噠噠的聲音,伴隨着這道隱藏的石門打開,順着石階下去,連着一個偌大的空間。
那狗官生前的寶貝,全都藏在這裏。
當那些一箱箱金銀珠寶被擡了出去,所有的老百姓都看呆了,一個小小芝麻官的府邸里居然藏了這麼多值錢的東西,真是讓人大跌眼睛。
這被巡撫大人給查封了,還真是一點都不冤。
除了這些財物需要上繳到朝廷,衙門裏的主子們,全都一併押入了大牢。
寧府的管家,師爺等一些有份量的下人,都流放了,還一些丫鬟,家丁被販賣到了牙行。
這麼大的陣仗,這麼令人激動的場面,讓圍在門口的老百姓門,都齊齊拍手叫好。
昔日無比風光的衙門,頃刻間就這麼倒塌了,不僅老百姓們感到不可思議,薛川也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這麼快就解除了危險,多虧了這巡撫大人。
對此,薛川表示最真誠的感謝,彎腰鞠躬道:“多謝巡撫大人爲百姓除害,保草民性命。”
結束了東躲西藏的日子,他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巡撫大人面上沉靜,擺手道:“無需客氣,這都是本官應盡的職責。”
說是這麼說,但若不是看在藍尚書的份上,他也不會千里迢迢的來這清水鎮,整治縣衙。
這個薛川看着英姿不凡,很有一股男子氣概,此人雖是一介草民,但能讓藍尚書上心,怕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再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人兒,氣質超羣,長得又清晰脫俗,夫妻兩人站在一塊十分登對。
見這巡撫探究的目光一掃而過,張蔓兒迎上他的目光,語氣不卑不亢道:“大人,民婦張蔓兒,是薛川的妻子,感謝大人的出手相助。”
張蔓兒,原來是她,那個治好藍家大公子多年頑疾的神醫。
藍尚書跟他言簡意賅的提過藍公子的事,他是知道有個叫張蔓兒的神醫。
但心裏想的跟眼前的這個女子,很難重疊在一塊。
誰能想到水靈靈嬌滴滴的小娘子,竟然是妙手回春的神醫,這顛覆了他以往對神醫的印象,不都是道風仙骨的老頭子嗎?
因此,巡撫大人輕咳了幾聲,帶有幾分質疑問道:“聽說你會醫術,是你治好了藍公子的頑疾。”
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對於他的直白,張蔓兒並不覺得詫異,想必藍府的人,跟他透露了一點情況。
張蔓兒對他好一番觀察後,就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了,看他輕咳幾聲,眼窩深陷,臉色並不太健康。
清脆的聲音緩緩而出:“大人,是否在趕路的途中感染了風寒,平日裏愛酗酒,有時喫的太飽,或者太餓都會有乾嘔,輕咳的症狀。這是胃不好的症狀,還請大人以後少大魚大肉,少喝酒,飲食清淡,注意調理身體。”
這番話落下,巡撫平靜無波瀾的面容閃過驚楞。
這不用把脈,也不用詢問,通過一番觀察,就能得知他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