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還沒關門的酒館,老闆是個沒有家人的老漢,年紀已經快要甲子歲數,大概因爲無牽無掛的緣故,所以老漢就守着這一畝三分地始終不願逃竄。
現在城中的人能跑的全跑了,留下來的也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所以更不會有人還有閒情雅緻來這裏喝閒酒。
說來這位大爺也夠執着的,別說現在店門別說門可羅雀,便是一個客人也沒有,生意都沒有,更何況還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還敢照常開張。
林逍倒也沒有去胡思亂想這位大爺的身份,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大爺,來點酒和好喫的,酒不論價格,越烈越好。”
老漢歡天喜地的跑到後廚那邊,不久就抱着一罈酒出來放在桌面上:“這位公子,酒在這裏,菜的話估計得一會。”
“沒關係,我這人沒菜也能喝酒。”林逍笑着點頭,示意老漢自己去忙。
大爺憨厚笑着再次回到後廚那邊,很快就傳來陣陣油炸聲響。
這個酒肆很小,以至於林逍在這邊說什麼話後廚那邊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所以哪怕隔着一張簾子,也無妨交流。
“老伯,這城裏的人都跑了,剛纔你說無牽無掛,在這裏呆着挺好。我想問問,現在人人自危了,怎麼城主府還不出頭?”林逍小抿一口酒水,朗聲喊道。
很快裏面就傳來老大爺的聲音:“公子是從外地來的吧?怕是不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
“其實啊早在道玄宗和聖仙宮兩邊打起來的第一時間,咱們代洸城的城主府算是未卜先知,覺得自己這個位置絕對會成爲衆矢之的,所以早就跑路了。”
“現在這情況,誰願意做那傳聞中的敢死城?還不是沒人能接替那個位置,或者說是燙手山芋,誰接誰受傷。”
林逍抹了抹額頭,又擦拭了一下嘴角酒漬,聽這番話,老大爺應該年輕時候也讀過書,他也大致明白了這代洸城的情況。
的確,這座城就是燙手山芋啊,誰敢接?你要是倒向道玄宗,那麼聖仙宮會做何感想?反之同樣也是這個道理,左右爲難之下甚至願意放棄這裏的榮華富貴。
生命價更高。
這個時候,又走進來了一夥人,看起來年紀和他差不多,只是他們臉色蒼白,身形略顯狼狽,氣息有些萎靡。
一共三人,兩女一男,在走進來酒館的時候很快就警惕的看着林逍,說道:“你是這裏的老闆?”
被誤會的林逍乾笑一聲,對於這夥來歷不明的人真誠的說道:“姑娘認錯人了,我是客人,主人在裏面呢。”
“老伯,你這裏來客人了。”
“好嘞。”
隨着一聲附議,一個正用雙手挫着身上圍裙用來擦手的老漢走出來,熱情笑道:“幾位要點什麼?”
“我們想要借個地方,老伯,你後院能不能借我們住一晚上?我們有酬金的。”爲首的兩名女子臉色焦急,看背後的那個有些搖搖欲墜的男人已經虛弱不堪。
其實從第一眼林逍就看得出那個男子傷得很重,背後被人以長槍搗爛血肉,大概是有什麼壓箱底絕技,這纔沒有讓兇手順勢將內臟全部絞碎。
相比之下,那兩位女子雖然同樣十分虛弱,但好在還有一戰之力,能夠輕鬆自如。
可以想象到,身後的那個男人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估計全盛時期比兩名女子要厲害一些。
“這…”老伯顯得有些猶豫,但很快的,就點點頭:“行,你們進去吧,至於酬金什麼的也不需要了,反正裏面地方殘破,住起來不會舒服,反倒要委屈幾位。”
看得出來,那個男人必須要找一個安靜又或者是安全的地方來運轉自身功法以此來保全性命。
等到三人一瘸一拐的走進後院,老伯繼續轉身進去給他炒菜,林逍從招呼老伯一聲有客人後就再也沒有說話。
良久,老伯端着一素一肉放在他面前,林逍這才忍不住說道:“老伯,你見多識廣,不會看不出一些端倪吧?爲何還打算讓這些人進去?”
“這個我何嘗不知道?這些人看來是被人追殺了。我啊年紀大,有幸見過一次那些大佬捉對廝殺。所以我更清楚,高手之間的逃亡,遠遠不是那種只要能消失在視線中就能成功逃掉的。”
大爺看到沒有客人,眼前這個年輕人也很討喜,索性就坐在對面的位置,當然不會動客人的東西:“不過大爺我知道,這些小娃子身份不簡單,但那又如何?反正孑然一身,該如何就如何唄。”
看着有破罐子破摔的大爺,林逍臉色如常,吃了口菜,味道不錯:“既然老伯什麼都明白,那我也不多說了。不過這個理由可是一點也站不住腳啊。”
“小夥子果然聰明,是啊,這一幕何其相似當年。當年我和我婆娘也是遭人討債,最後要不是一家店的老闆給我們躲一躲,我那婆娘怕是早就被人擄走嘍。”
林逍喝了口酒,吧唧了一下,發現這酒還算烈,就沒有計較:“真好,所以這應該纔是老伯幫人的原因吧?”
“是啊。”大爺起身走到回頭後邊,開始算鼓弄着自己那個不知多少年的算盤,偶爾還要低頭湊進去看才能看清。
林逍隔了好久莫名其妙的問道:“那爲何現在?”
“害。”老伯微微一怔,旋即聳了聳肩:“生了場大病,沒和閻王爺爭贏。”
林逍眼神略微暗淡:“抱歉哈。”
“無妨的,小夥子,看你順眼,這酒錢也就不收你的了,儘管喝,算我賬上。”也許是一時興起,老伯擡頭樂呵呵擺出豪邁的姿態。
這次林逍連連搖頭:“那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的?大爺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好不容易能闊綽一會,怎麼還不讓了?”說話間,老大爺已經把剩下的七八壇酒搬了出來。
“這些可不都是給你的,我也要喝的。”
林逍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行吧,盛情難卻,恭敬不如從命。”
“年輕人讀書讀的多就是好啊。”大爺笑着搖頭,自己則是拆開了一罈酒的頭頂塞子。
而後兩人只是悶頭喝酒,哪怕是三言兩語也都是很快平靜,但沒誰覺得氣氛尷尬。
到最後還剩下三壇只能算是中規中矩的烈酒,問了名字,說是這和民間的火刀燒沒什麼區別,蓑衣這酒也就跟着這個名字了。
剩下的酒,林逍是真正按照酒價出錢,對此大爺也沒有推辭,只覺得今天來了個讓他越看越順眼的小夥子。
還揚言說要是他有孩子還恰巧是個女孩的話,找女婿就要找這種。
大爺爲人處事的經驗足夠豐富,按理說沒那麼容易和一個只認識不到一天的小輩敞開心扉說這些。
可就是不知爲何,這個年輕人身上所散發出來一種能讓人信任的氣質,不由自主就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入夜,明月高掛。
林逍把三壇酒放好,至於腰間的酒葫蘆,他送給老大爺了,想來想去自己還是不想那種逍遙姿態,還是不搞這種排場了。
出了酒肆,林逍只是略微拐了個彎,然後消失不見。
酒肆的後院有兩間房,其中一間是大爺自己住的臥室,另外那間則是堆放雜物的雜物間。
三人並沒有去大爺的臥室,而是選擇了那個已經很久沒有整理的雜物間,對他們來說,能有一個掩人耳目的地方來休息那也是足夠了。
“詩藍姐,唐槐應該不會出事吧?”兩個女子分別坐在門後的兩邊,看着裏面正在端坐的男人,滿臉擔憂。
因爲這裏沒有多大的空間,所以也只能暫時如此。先前他們遭遇追殺,如果不是唐槐強行喫下那致命一擊,她們兩個其中一個就得命喪當場!
兩個女子的容貌只能算中上,但因爲常年修煉,境界已經到一種程度,所以給人一種別樣的魅力。
被喚作詩藍的女子身穿青衣長裙,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是搖搖頭:“不知道啊,你應該清楚這次他傷的有多重,如果今天老伯不接納我們,估計就得硬闖進來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都是聖仙宮那些雜碎!玩不起,如果不是那個伽元來了,我覺得那三個人我們完全能喫下!”
詩藍滿臉苦澀:“謝琳,都現在了就不要說風涼話了,我們能在伽元手上逃脫已經算是萬幸了。只是下次被發現……”
說到這裏,女子的聲音停止,因爲這話不用說也心知肚明瞭。如果宗門援軍不能快點,他們必死無疑。
上次是好運氣,所以才能逃走,但下次呢?
他們根本不可能完全脫離伽元的鎖定,現在這樣的逃亡也只是能夠略微拖延時間罷了。
林逍來到院子這邊,纔剛剛出現,那門內的兩個女子就將頭探出來,一臉警惕的盯着他。
林逍衝着他們微微一笑:“現在是敵是友暫且不好說,但是接下來的追兵,我會替你們抵擋片刻。”
一個陌生人跑來這裏忽然說這種話,兩名女子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還會認爲對方是個傻子。
大概知道這點的林逍啞然失笑:“信不信由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