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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辰並沒有徹底昏迷過去。
只是他的身體太累,光是維持清醒的狀態,就用掉了他所有精力。
他被雛蜂隊的隊員抱上飛機,聽見隊長道:“少爺回主宅檢修,這個人。唔,送醫院吧。”
“醫院”兩個字刺激到了司辰的神經。
他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聲音很是微弱:“不要去醫院,送我回家。”
他還記得自己身上長生淵的來歷。
司辰不覺得季楚堯會背刺他,但季家人不一定。
他承認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但他沒有底氣,也不敢賭。
好多回做噩夢,司辰都夢見長生淵被宋家人從他身上剝離。
又或者自己站在被告席上,被判以終身監.禁。
那種發自內心的惶恐,時常讓他醒來後都覺得手腳冰涼。
隊長側頭:“小朋友。雖然不知道遭遇了什麼,但是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喔。”
司辰的氣管之前被宙斯割破過。如今白襯衣的上半截全是半乾不幹的血。
後來又遇上高維生物的精神污染,他的臉色蒼白的像是佈滿裂痕的琉璃瓦。不知道何時就會在手裏碎掉。
司辰擡不起頭,臉埋在擔架上,喃喃:“不去……回家。”
隊長道:“好,好。”
他答應的很好,心裏想的卻是不大可能。北城區和江川區位置剛好方向相反,怎麼也得先把季楚堯送回去。如果那時候司辰生命體徵低於正常指標太多,也只能送私人醫院了。
大家族的後代分爲兩類。一類是季元吉這種,“這小子走大運胎投得真好”;一類是季楚堯這種,“全家未來的希望”。
一個家族想要長盛不衰,少不了強而有力的後繼之人。
而季楚堯就是這樣的繼承人。
得到承諾後,司辰稍微安心了一點。
他蜷縮在角落,像警惕心很強的小動物,陷入淺層睡眠狀態。
只能說,周圍陌生alpha的味道還是太濃了。*
喫的很飽的長生淵,被動在他體內開啓了進化。
司辰驟然抽搐了一下。隨後,抽搐的動作越來越明顯。
他的狀態不太對,隊長嗅了嗅,走過來,低聲詢問:“你怎麼了?是暈機嗎?”
但是下一秒,隊長就變了臉色。
司辰沒有睜開眼。他全身發冷,張開嘴不停乾嘔,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色血液,混合着內臟的碎片。
【長生淵成熟後,會從寄主體內剝離,致死率較高,雖然前期擁有強大戰鬥力,但不建議作爲進化方案使用。】
長生淵已經四階了。換句話說,它馬上就到了可以斷奶的年紀。基因告訴它,它可以開始獨立覓食。
哪怕是自然跟隨在母體身邊成長的幼年長生淵,也會在五階左右的時候,離開媽媽。
儘管長生淵有所收斂,但司辰的身體出於自救本能,依舊產生了相當嚴重的排異反應。
如果不是司辰本身夠強,這種排異反應甚至不會發生。原本的寄主會被毫不留情地碾壓,自然而然地分解爲養分。
“……媽媽。”
司辰聽到了長生淵的無措的哭泣聲。
“我不吃了。媽媽。”
因爲一些玄之又玄的第六感,在另一個生命艙內進行修復的季楚堯驟然驚醒。
他並沒有修復好,然而卻一陣心悸。
他起身,一邊的隊員彙報:“少爺,您的朋友狀態好像不太好。”
作爲戰鬥機,雛蜂1號內部空間不算大。佔地最多的除了能源儲備艙就是醫務室。
季楚堯來的時候,隊長正在大聲和司辰說話:“保持清醒!不要昏過去!昏過去就徹底完蛋了。我聯繫了最近的醫療中心,馬上就好!”
幾根輸液針直接扎進了司辰的身體,輸送着不同類型的基因藥和修復液。
隊裏有醫療兵,但他對這種特殊的情況同樣束手無策。
司辰露在外面的皮膚,除了臉,都是深黑的。覆蓋着一層冰冷的鱗。
他臉上,血管的形狀分外明顯。
隊長語速極快的彙報:“少爺,生物進化有很多類似案例,在後期,爲了進階,很多人會選擇融合更強大的高維生物,但原本的身體卻難以承受高維入侵,或者和原本融合的高維生物發生排斥,都極有可能導致死亡。”
這也是生物進化者不願意進度太快的原因。宋青玉三十多歲了,資源堆的很滿,也才五階。
身體素質沒跟上,強行進階,很容易死。
融合手術是上午做的,人是下午走的。
隊長並不清楚,司辰融合的高維生物是長生淵。只能按照一般的規律去推測。
但親手給他做了寄生種植手術的季楚堯格外清楚。
季楚堯握住司辰的手,卻不是爲了安慰,而是進行身體檢測。
狂暴的能量在司辰的體內肆虐着。像是山崩海嘯一樣摧枯拉朽。
他道:“回四季島。”
季家人自己的集聚點,在一座孤島上,叫四季島。裏面住着的不是季家嫡系,就是簽了幾百年長約的家奴。據說那裏是全世界範圍內,科技最先進的地方。
沒有詢問原因,雛蜂1號用最快速度回到了島上。
季楚堯橫抱起了司辰,往自己家裏趕去。面色很是嚴峻。
他在四季島上,有一間單獨的別院。別院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裏面的保險櫃裏裝着東西。
在很小的時候,季思成就摸着季楚堯的頭,說爸爸給你準備了一根無價之寶。
季楚堯本來好奇過,爲什麼要說是“根”。
直到後來他打開收容盒,發現裏面裝着的東西,量詞的確是“根”。
那是一根小尾巴,像風乾了的臘肉,短短一截。
那也不能說是季思成準備的。那是從嬰兒狀態的季楚堯身上,按照圖靈的吩咐切下來的。
儘管不知道原因,但季楚堯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根東西有用。
司辰在極度的疼痛中,聞到了一點苦味,像什麼中藥材。
他牙關咬的太緊,整個人都在發抖,所以,季楚堯是用手指,強制把他的嘴撬開的。
司辰乾嘔出來的黑色血液已經變成了半凝固的粘稠物。他奄奄一息,幾乎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這是他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與之相反的,是他背後浮現出的長生淵身體輪廓。鼓鼓的,像是隨時能破土而出的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