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面說話的時候都很正常。
可是僅僅是一句話，說着說着，眼眶再一次紅了，豆大的眼淚，直接滴落了下來。
她對自己太自信了。
原本以爲化個妝，有個好的狀態，這樣紀少龍就不會起疑了，可是她沒想到，自己的情緒管理，還沒進化到那種程度。
哭了，還是哭了。
然後索性就用手掩面，大聲哭了起來。
她做不到，做不到在紀少龍的面前，僞裝自己的情緒。
看到林芷晴哭了。
紀少龍大概也明白了。
加上剛纔醫生的話，這些隻言片語的信息，足夠他猜到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蘇戰……阿見……他們……他們沒有搶救過來……他們已經……”
後面的話，林芷晴是真的說不下去了。
紀少龍怔住了。
然後，心臟那個位置，一股疼痛如同排山倒海一邊衝了過來，那一刻，紀少龍絕望了，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般絕望，那是第一次。
他無數次面對生死，總是大義凜然的，即便要死，他也沒有絲毫畏懼，可是那一刻，他真的崩潰了。
可是他動不了，如果他能動，他一定大聲嘶喊，可惜，他喊不了。
眼眶一下子就模糊了。
眼淚滑落了下來。
現在的他，需要心臟的那陣疼痛來衝擊他的大腦，否則的話，他不認爲自己能扛下去。
“醫生……醫生……”
恍惚中，聽到了林芷晴大喊的聲音，接着，紀少龍能看到幾個醫生在他的面前忙碌起來，他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任憑這些醫生擺弄。
這一覺，睡得很沉。
紀少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這個夢裏，他看到了鍾老，是鍾老親手將蘇戰交給他，然後蘇戰陪在他的身邊，出生入死，無數次，是蘇戰用自己的身體，救下了紀少龍。
他也夢到了張傳武。
在看守所那個逼仄的房間裏，他第一次遇到了這個不苟言笑的男人。
張傳武或許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他對自己，卻也是忠心耿耿，這些年，他總是居於幕後，從不邀功，也從沒跟紀少龍要過什麼，甚至於幾個元老中，蘇戰和司空見都已經沉寂休息了，他還在，一直都在。
而紀少龍，卻從未想過讓他休息。
還有司空見。
這個兩代人爲了他們家服務過的人，一生揹負着仇恨。
在紀少龍的身邊，永遠也是衝在最前面，無數次浴血奮戰，好不容易保住了自己。
這條路真的太難太難走了。
可是即便再難走，他的身邊，總有這些人在。
在夢裏，紀少龍看到了一條很長的路，路上有石頭，有荊棘，可是這三個人，走在最前面，幫他踢掉那些擋路的石頭，也幫他斬斷那些煩人的荊棘，原本很不順暢的一條路，走起來居然如此通暢。
再醒過來的時候，是一個晚上。
或者說，應該是半夜。
他睜開眼，就看到林芷晴趴在他的身邊，已經睡着了。
他伸出手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能動了，略微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撫摸在林芷晴那個的頭髮上。
她沒醒，也許是這些天真的太累了。
紀少龍儘量不驚動她，悄摸唧唧地爬了起來，然後從病牀上下去了，這個時候的他，看到走廊上的那個電子鐘，這才發現，他居然已經在醫院躺了八天了。
整整八天。
他還以爲，只有一兩天。
心臟搭橋手術之後，他也在醫院待了九天的樣子，那九天，真的很漫長，好像每一分鐘都是煎熬一般，可是這八天，僅僅是眨了一下眼睛，就過去了。
啪嗒一聲，他擰開了門。
清脆的聲音，還是驚動了林芷晴，她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這才發現病牀上的紀少龍沒了，驚的她猛地回頭，看到紀少龍就站在病房的門口，長吁了一口氣。
“我……我想出院！”
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紀少龍對着林芷晴說道。
他原本以爲，林芷晴會拒絕的。
她愣了一下，說道：“好，你先換衣服，我現在去辦理出院手續。”
說完，她從旁邊的衣櫃裏，拿出了一套紀少龍乾淨的衣服，扔在了牀上，自己出去了……
現在可是半夜，沒有誰會給你辦理出院手續。
可是，等到紀少龍穿好便裝之後，林芷晴回來了，對着他微微一笑，說道：“可以出院了。”
錫城市的夜，其實很冷了。
尤其是從溫暖的病房出來，那股冷，真的讓人有些受不了。
林芷晴將車開了過來，紀少龍上了車，車子不緊不慢地開了出去，在有些空蕩蕩的大街上轉悠了起來。
“回家吧。”
紀少龍說道。
林芷晴點了點頭，說道：“好，回家！”
車子上了高速。
誰都沒有說話，雖然紀少龍的心裏，有很多很多的疑問，可是他沒有問。
現在林芷晴那個的情緒是穩定的，他怕有些事情一旦問出口，她就崩潰了，這都是他的事情，他不想林芷晴也跟着自己一起傷心難過。
不到一個小時的樣子。
車子從常市的高速下去了。
林芷晴並沒有直接開往市區，而是朝着另外一個地方開了過去。
這條路，紀少龍從沒走過。
路燈越來越少，很快，就到了一片漆黑的地方，林芷晴將車緩緩停在路邊，放眼看過去，四周有什麼，幾乎都看不清。
“這是哪裏？”
紀少龍問道。
林芷晴手握着方向盤，看着遠處的一片漆黑，說道：“我知道，你肯定很想他們，所以，我帶你來看他們！”
看他們？
什麼意思？
紀少龍沒明白。
林芷晴開門下了車，紀少龍也就跟着下了車。
她的手裏，握着一個手電筒，朝着前面照了一下，這個時候，紀少龍纔看清楚，原來他們來的地方，居然是常市公墓。
“他們……都住在這裏？”
紀少龍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林芷晴點了點頭，說道：“第七天的時候，也就是昨天都火化了，你沒醒，所以我們都沒有叫你，也是怕你受不了，今天帶你來看看，他們應該也想你了。”
說完，她打開了車子的後備箱，從裏面拎出了一個袋子，應該是祭奠需要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