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哈哈哈……我已經忘了信仰兩個字怎麼寫了……”
語氣裏，充滿了自嘲。
紀少龍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的事情，其實我現在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你應該告訴我了吧……”
關於秦芝琳爲什麼會有徐斌這個孩子，現在紀少龍還不是很清楚。
她坐在市委書記的那張座位上沒動，那是一個不願意去觸碰的傷口，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卻總是屢屢想起。
“整件事，要從我進入雲海市紀委說起……”
秦芝琳也沒隱瞞，將整個經過，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她長吁了一口氣，整個人靠在了座位上，好像是揹負了一塊很重的石頭，當把這塊石頭放下的那一刻，她也輕鬆了很多。
紀少龍是真的沒想到，這中間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事情的開始，不怪秦芝琳。
在那樣的狀況下，其實有些事情，真的是沒有另外一條路的。
有些局外人總會說，你要不是有私心的話，你可以去告徐成武強暴啊，或者說，你可以打掉孩子啊，又或者，這個孩子就是證據，能讓徐成武倒臺。
事實上，真的是那樣嗎？
且不說當時的秦芝琳並不知道自己會懷孕，在這種情況下，她去告徐成武強暴的話，肯定是不可能會成立的。
徐成武是誰？
當時已經是永安省的紀委書記了，而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她的話，沒有任何人會相信，而且，她如果真的說了，就算徐成武被辦掉了，那麼她的職業生涯，也就結束了。
寒窗苦讀那麼多年，不就是爲了一份工作嘛。
如果沒了這份工作，秦芝琳當然不會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能幹點什麼。
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未婚先孕的事情，她是沒有辦法說出來的，因爲誰都知道，一旦說出來，她的名聲就毀了。
在那個年代，一個女人的名聲有多重要，其實都懂，秦芝琳不敢說出去，那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管怎麼樣。
她只是一個年輕的女人，一個對這個世界產生恐懼的女人。
一步錯步步錯。
第一步走錯了，那麼後面的每一步都是錯的。
秦芝琳選擇了這條路，那在後面開始接二連三地犯錯，其實也順理成章。
有的時候，生活真的很會開玩笑。
它總能在不經意間，讓你的日子變成了一團糟，剪不斷理還亂，偏離了預定的軌道，朝着自己看不清楚的方向越走越遠。
秦芝琳，就是這樣。
紀少龍拉了一張板凳，在秦芝琳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直盯着秦芝琳，問道：“這麼多年，你收了多少錢？”
“沒有，一分錢都沒有收過。”
她肯定地說道。
秦芝琳沒有說謊，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來沒受賄過，她真的是一分錢都沒有收過，她所有犯的錯誤，都是跟徐斌有關，也就是利用自己的權力，幫助徐斌逃脫法律的制裁，僅僅只有這麼一點。
“我曾經也是一名信仰堅定的黨員，我曾經也想做一個好官。”
她打開了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說道：“這些年，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寫在這個上面，每一件都在，我無數次幻想過，要把這個筆記本去送給紀委，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她沒有嗚咽。
但是眼淚卻順着臉頰流下來。
紀少龍能看出來，她是真的後悔了。
“你恨徐成武嗎？”
紀少龍問道。
“說實話嗎？”
“說實話！”
“說實話，我沒有那麼恨，或許我的心裏，本來也住着一個惡魔吧，我覺得能有今天，我覺得能有徐斌這麼一個孩子，我是幸福的，雖然罪惡感一直都在，但是幸福感，也一直都在。”
紀少龍無語了。
他頓了頓，說道：“你是一個母親，我能理解，母親保護自己的孩子，是本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被徐斌害死的孩子，他們也有父母，他們也是他們父母的心尖肉，他們被徐斌害死了，他們的父母，又是怎麼過來的呢？這個世界需要公平，需要正義，而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你明白嗎？”
話音剛落。
秦芝琳終於憋不住了，聲音也哭了起來。
她雙手趴在桌子上，整個人腦袋埋進了手臂裏面，那種場面，看起來還是讓人有些心酸的，如果不是曾經的秦芝琳是讓紀少龍欣賞的，或許此時此刻的紀少龍，心裏只有怨憤，可是因爲是熟人，心裏居然泛起了一絲絲的憐憫。
不應該有的憐憫。
秦芝琳最終被帶走了。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隔壁一棟樓。
市長陳明輝，也因爲徇私舞弊，貪贓枉法，被調查組的人給帶走了。
那個晚上，調查組抓了很多人，有幫助徐斌脫罪的法官，公訴流程與監督作用沒到位的檢察官，還有一些市委市政府的人。
其廣度之遠，深度子深，讓丁世海和紀少龍都覺得驚訝。
他們沒有想到，僅僅是因爲一個徐斌，居然一下子拉下馬了這麼多人。
現在，就只剩下一個人了，那就是徐成武。
就在丁世海提議對徐成武進行抓捕的時候，紀少龍卻叫停了。
他從一個不一樣的視角，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
徐成武是退休的司法部部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加上徐成武的影響力，也的確很大，但是紀少龍覺得，事情貌似不是這麼簡單。
徐成武僅僅只是一個退休的司法部部長，回到老家來養老，可是，涉案的人都交待了一個問題，就是徐成武給他們大量的行賄，而且行賄的數量都不低，就好比雲海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一個副院長，因爲徐斌的事情，就直接拿到了五百萬。
對小秦的行賄數額，僅僅是爲了讓小秦提供一些調查組的動向，也給了五百萬。
粗略估算了一下，暫時發現的，用在行賄上的錢，就高達幾千萬，而徐成武，肯定是沒有這麼多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