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安靜，約莫持續了大概幾十秒鐘的樣子，然後，底下開始沸騰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經濟發展到現在，能夠在季度維持10%的增長，那已經是相當牛逼的事情了，已經很值得炫耀了。
去年一季度，上谷市的GDP是900左右，可是今年，卻已經達到了2500億，這是將近三倍的增長，這種速度，已經不是火箭了，這是光速了。
這樣的成績，要是放在全國看，那可是了不得的成績。
不誇張地說，祖墳冒青煙了，都達不到這個程度，這是祖墳着火的節奏了。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我懷疑你們的統計有問題!”
在一片的議論聲中，一個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因爲會場很大，主席臺上的人，根本是聽不清的，但是坐在他周圍的人，全部都聽清楚了。
這個人是誰，不用說也知道，自然就是姚全了。
打死他也不會相信，上谷市一季度的GDP，會有兩千五百億。
他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別人聽不見了，在沒有得到任何領導的許可下，他走下了自己的位置，走上了主席臺，站在發言臺上，說道：“我不相信上谷市的GDP有這麼高，這裏面一定是有貓膩的，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的這個出格舉動。
讓原本興奮的夏之冰很不高興。
畢竟這是省政府經濟工作會議，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是姚全這麼做，就是在破壞氣氛了。
“姚書記，燕山市已經領跑了很多年了，兄弟城市有這樣的成績，我們要開心纔對，你這什麼意思，你認爲省統計局有問題？”
夏之冰還是儘量在剋制了。
姚全此時已經三觀盡毀了，還是那句話，怎麼樣他都不相信。
他說道：“夏省長，我懷疑上谷市虛報GDP，我要求省委省政府徹查，2500億，這怎麼可能，一個經濟那麼垃圾的城市，突然就雄起了，誰會相信？反正我不信，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是不信的。”
夏之冰這下子，真的開始不高興了。
因爲表情開始有些僵硬了。
說道：“姚全同志，這裏是省政府經濟工作會議，請你不要胡言亂語，這是省統計局給出來的結果，請你自重！”
“自重？我憑什麼自重，我覺得有問題，你們就要查，紀少龍那水平，怎麼可能讓上谷市的經濟，達到2500億，吹牛也有限度，這是超出了吹牛的限度了吧？”
說話的口氣，越來越不對勁了。
主席臺上的幾位領導，開始議論了起來。
夏之冰朝着他的祕書揮了揮手，他的祕書走了過來，從包裏抽出了一份資料，放在了姚全的面前，說道：“這是省統計局給出的統計資料，你好好看一下吧，是不是達到了2500億，姚全同志，我一直挺看好你的，原本這一次優秀市委書記的稱號，是給你的，現在看來，我們省委省政府，是要好好權衡一下了。”
夏之冰的話，讓姚全驚了一下。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仔細翻了幾下，草草的瀏覽，也就能看出來一個大概了，從公佈的數字看，上谷市的GDP，的確是沒有造假的。
這是真的。
他好像石化了一般，捧着那份文件，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了，因爲他的確是在省委領導面前出醜了。
會場的議論聲開始小了。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姚全的身上，此時的他，站在主席臺的中央，那麼格格不入。
手裏的文件，嘩啦一聲，掉落在了地上，如果不是夏之冰的祕書反應快，姚全就癱坐在地上了。
他被扶了下去，說是身體不適，退出了會議室。
整個會議室裏面的氣氛，又開始安靜了下來。
夏之冰緩了緩，說道：“這一次優秀市委書記的評選，省委宣傳部原本是要給紀少龍同志的，可是紀少龍同志找到了我們，說他受之有愧，畢竟從長遠來看，他是比不上燕山市的，他不過是把所有能拉到的投資，都算在了第一季度的GDP裏面，所以他沒有要這個稱號，我們研究決定，就給了姚全同志。”
夏之冰的話，讓臺下的人，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那些別人看起來很重的東西，沒想到，紀少龍居然主動推辭了。
要換做他們中任何一人，都做不到。
常務副省長錢樹人說道：“大家一定還記得，在去年的會議上，姚全同志和紀少龍同志兩個人打了一個賭，我想，大家一定覺得，這次的會議上，就是賭約兌現的時候了，我這裏有一份檢討書，是紀少龍同志寫的，關於這次打賭，他已經向組織做了檢討，做好GDP是一回事，可是這件事，是爲了老百姓造福的，而不是用來打賭的，我們省委研究了一下，決定給予紀少龍同志口頭警告的處罰，對於這個處罰，紀少龍同志也接受了……”
這個消息，讓大家再一次震驚了起來。
的確，紀少龍的反應，已經超乎了大家的意料了。
原本以爲會有一場熱鬧看，可是現在，大家都發現，自己的境界，比紀少龍，似乎低了不是一點半點了……
人家說，低調是最牛逼的炫耀。
紀少龍很好詮釋了這句話。
用一種更合理的手段，處理了這件事。
很多年之後，有人問起過姚全，對於這樣的打臉，他想說點什麼。
姚全告訴對方，從那天開始，他算是徹底醒悟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也重新審視了紀少龍。
紀少龍的身上，有着許多官員都沒有的東西。
正如他告訴朱滿的一樣，他不是臥龍之才，可是他有着臥龍之才那顆赤誠之心。
或許，這顆赤誠之心，正是很多人在權力的道路上，最容易丟失的東西。
省政府工作會議結束之後。
紀少龍被丁世海又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丁世海看着面前的紀少龍，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早就不是當初初遇的時候，那般青澀的模樣了，時光在兩個人的臉上，都已經留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