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寒忍住喉嚨裏的艱澀,看着那雙含淚的眼睛搖了搖頭:
“不是我。”懷裏人像被擊潰一般,薄紅的眼眶含着汪水,化成兩行清淚滾落。那個小小的身影有些慌亂的用兩隻手比劃着,聲音裏帶着哭腔:
“他才這麼一點兒
“跑都跑不了太快"
“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的"
“我知道,我知道。”宴寒將人按在自己懷裏,抱得緊緊的:
“別怕寶貝,別怕。
“交給我好不好”裏的小腦袋緊緊貼着他,像是從他身上汲取安全感一般,眼淚止不住的滾落。
男人的大手一遍遍的拍着懷中人的脊背,不厭其煩的安撫道:
“他們綁人要麼是爲錢,要麼是爲仇,但不管是爲了哪個,都會很快聯繫我們。”
“沒事的,會沒事的。”
“我保證,一定會把豆豆救出來的。”像是印證了他的說法一般,話音落下的功夫,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這是這次,發過來的只有一條短信。點開短信,是被捆起來,吊在爛尾樓外的豆豆。兩歲的小孩那麼一點兒,細胳膊細腿的,被比他手腕都粗的麻繩捆着,巨大的鐵鏈子栓在細細的脖子裏,累的脖頸都無力地耷拉着。爛尾樓外風吹了吹,被吊起來的小孩就跟着晃了晃。
心冷如宴寒,看見這一幕也攥緊了拳頭。畫面一閃而過,他沒敢讓姜洛洛看見,就快速鎖了屏幕。
“是什麼是我的豆豆嗎”宴寒點頭,
“不要!”姜洛洛兩隻手緊緊揪住他,像是怕被否下一般,淚水溢滿眼眶:
“我要去!
“宴寒,我必須得去!”
“豆豆一定很害怕,他一定嚇壞了。”宴寒停頓了一瞬,“好。”對方很狡猾,連續讓他們換了三個地方。車程也很遠,位置越來越偏僻。到那片爛尾樓區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了。臨下車之前,宴寒緊緊握着姜洛洛的手,囑咐他:
“你就在車上,不許下去。”
“不管聽到了什麼,都不許下去,聽到了嗎”姜洛洛搖頭:“可那也是我的孩子,他在裏面不知道死活,我怎麼能等的下去啊~宴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賭誓一般:
“我答應你,一定讓他活着回來,好不好”
“我們寶寶只需要在車上等半個小時。”
“如果半個小時後,我還沒有下來。
“你就打這個電話。”的聲音格外沉,像是預知到了什麼一般,眼底閃過黯然的情緒。看着怔愣着的那張小臉,他突然動作很快地傾身過去,將人擁入懷中。很快,又或許是僅僅只有一秒。他就放開了對方,而後鎖上車門。邁着大步,朝着爛尾樓的方向走去。姜洛洛兩隻手扒着窗戶,在淚霧朦朧中,看着那個高大的背影一步步走遠,一點點消失,最後被那個黑洞洞的樓道,一口吞噬。他癱軟一般地坐在座椅上,彷彿失掉了所有力氣,兩隻眼睛透過車玻璃,在那座幽暗破舊的大樓上掃視着。可惜夜色太深,他什麼都看不出來。姜洛洛又很快抱起手機,看着上面時間的跳躍。每一秒鐘,他都心焦如灼。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時間,可以走的這樣慢這樣慢:第7分鐘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車從遠處駛來。姜洛洛手指扒着窗口,看到蕭憶慈和謝清從那輛車上下來之後,小拳頭猛烈地敲擊着車門。
幾分鐘後,他們三個人結伴一起,按着對方發給蕭憶慈的地址,朝着爛尾樓的樓道口找去。樓層很高,水泥石子鋪就的地面,到處都是沒有處理過的縱橫的鋼筋,深秋的風聲在空曠的爛尾樓中穿插嗚咽,像是野獸的嘶吼蕭憶慈用力握着姜洛洛的手,讓他別害怕。好在怒吼的風聲也掩蓋了腳步聲,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慢慢朝着上面爬去。
上面的樓層風聲更大,還有堆砌的建築廢材,隱隱約約中,有不一般的聲音傳來。
謝清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們倆放慢腳步。三個人從樓道口轉了下,找到掩體之後,順利藏身進去。從這個方向,能夠看個大概。
裏面大約五六個人,爲首的人腿部殘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他舉着一盞強光手電筒,燈光直直的照射在了一張俊美清貴的臉上。
“你不是很厲害嗎宴寒”
“你也有今天啊!”
爲首的人偏了偏身子,臉部暴露在他們的視線裏,姜洛洛驟然睜大了眼睛。蕭憶慈擰眉小聲:“果然是熊匡。”熊匡一瘸一拐地舉着手電筒,故意用強光照射宴寒的眼睛,可是對方那張俊臉一如既往地雲淡風輕,不見絲毫挫敗慌亂。
“當年打傷你的人是我,你要報復的人也是我。”
“現在我來了,可以把那個小孩放了。”熊匡笑得猙獰:
“放了他好啊!”
他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腿,呲着牙:
“那你跪下啊!”
“你跪下求我啊!姜洛洛悄悄扒着箱子,在確認宴寒安全之後,就急切地想要尋找豆豆的身影。強光手電筒隨之一晃,燈光照向被繩索懸在半空中的小小身影。豆豆捆成一團,掛在牆體外,小小的身體被風吹的左右擺動,繩子也被水泥牆體磨的咯吱作響,似乎下一秒,繩子就會斷裂。連帶着那個小小的身影,一齊從樓上摔下去,摔個粉身碎骨!姜洛洛臉色瞬間煞白,幾乎要驚叫出聲來。1292621一隻大手捂住了他的嘴,謝清低聲:“別出聲,不然我們救不了豆豆。”姜洛洛眼淚嘩嘩直流,強忍着心臟的絞痛一個勁兒地直點頭。熊匡還嫌不夠一般,拽了把手裏的鐵鏈。鏈子那頭系在豆豆稚嫩的脖子上,隨着他的動作,被掛起來的人發出一陣哭聲。只是似乎是哭多了,原本奶聲奶氣的聲音變的格外沙啞。哭着喊着要“爸爸”,聽的姜洛洛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心臟像是被千萬只利劍穿過,鮮血汩汩直流。蕭憶慈在旁邊把牙咬的咯吱作響:
“這個富生!我非得殺了他!!!”
遠處,熊匡正耀武揚威地拽着手裏的鐵鏈,猖狂地指着宴寒:
“想談條件啊”
“想讓我放了他啊”
“那就給我跪下!”入目是那個搖搖欲墜的小孩兒,耳邊是哭聲環繞的一聲聲“爸爸”那是姜洛洛的命,是姜洛洛的心肝寶貝。可姜洛洛,是他宴寒的命。更是他宴寒的心肝寶貝。想再看見那雙眼睛,繼續無止境地流淚了。況且他答應了姜洛洛,要把這個討人厭的小累贅帶回去的。
長身玉立的青年半垂鳳眸,拳頭一點點繃緊。然後面不改色地,跪了下去。刺眼的強光手電打在那場俊美無儔的臉上,冰雪雕成的五官不悲不喜,恍若神區。熊匡的笑聲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刺耳,他拍着自己殘廢的腿,笑得幾乎要東倒西歪,跟周圍的人指着:
"看看看看!
“這是誰啊!
“這不是我們在帝都橫着走的宴大少嗎”
“啊您多風光啊!
“哈哈哈哈哈瞧你現在這幅樣子!”
“爲了那個小騷貨,竟然給我跪下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小騷貨是有多銷魂啊宴大少爺!”
“你看你這個樣子,真像那個小賤人的一條狗啊!”
“8!"
他左一句“小騷貨”,右一句“小賤人”,聽得跪在地上的人,手臂繃着的勁兒用力到青筋暴起。
可是他臉上依舊平靜,像是絲毫沒有被觸怒一般,沉聲道:
“我已經如你所願了。”
“熊匡,你該信守諾言,放了他。”熊匡笑得癲狂的動作被打斷,他從保鏢手裏奪過棍子,在地面上拖着拽過來,走到宴寒面前,高高舉了起來:
“宴寒,你說你當初要廢了我的時候,想過自己也有今天嗎”
他揮着鐵棍,重重掄下-一隻手猛然蓋住了姜洛洛的眼睛,姜洛洛下意識地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深入皮肉,掌心濡溼一片,濃重的鐵鏽氣息傳來。姜洛洛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充滿恐懼地張大了在黑暗中的眼睛。只是他沒有聽到棍棒打在人身上的悶響,只是聽到了一道熟悉而冰冷的聲音。
音調平淡的波瀾不驚,一字一頓道:
“我說了,你該放了他。
“臥槽!”耳邊傳來蕭憶慈的感嘆聲,那隻大手拿開,不遠處的景象映入眼簾。宴寒一隻手握住那截鐵棍,另一隻手握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抵在熊匡胸前。
他淡漠地掀了掀眼皮,眼尾輕輕掃過眼前的廢物。
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帶着濃濃的侵略性和逼迫感,目光銳利如刀鋒,醞釀着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像你這種廢物,竟然可以平安地活過這麼幾年”
他笑了笑,薄脣勾出殘忍的弧度,深色眼眸戾氣橫生:
“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