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紀宴西忙得人都見不着。
溫南檸也沒多想,既然他說得那麼忙,自己如果再埋怨似乎太不近人情,帝星龐大,國內海外兩條線,重大決策都要他這邊敲定。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時時刻刻在身邊呢。
既然選擇了他,她得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加上她這兩天也很忙,便也沒心思胡思亂想。
明峴在醫院待不住,提前出了院,但因爲手骨折,暫時也只能歇在家裏。
明犀頂替了明峴的工作,紀宴西則從老宅調了個人替了明犀。
溫南檸還納悶,爲什麼這麼麻煩,幹嘛不直接讓新人過來。
明犀看了她一眼,並未解釋。
此事也就過去。
綁架當天裴欣欣就被逮捕,裴晟想盡了各種法子,但是都被拒絕了,後來沒辦法,想通過溫南檸聯繫紀宴西,竟找到畫室來。
然而明犀擋着,他竟是連溫南檸的面都沒見着。
溫南檸已經沒有再見裴欣欣的必要,紀宴西讓她別管她就真的不管了。
後來還是新聞裏報道才知道韋禎被捕了,其實通過韋家關係倒不一定能夠讓韋禎定罪,但最後竟真得被捕,想必其中少不了紀宴西干預的原因。
只是罪魁禍首沈歆容到最後都被韋禎護着沒有供出來,而僅憑裴欣欣的一點供詞根本構不成證據。
這也是唯一遺憾的地方。
不過沒關係,溫南檸有的是耐心。
自從季珊過世後,支撐她走下去的是那本日記裏希望她好好活下去的願望,而讓她重拾希望的是想要罪魁禍首獲得報應的決心。
溫南檸去了一趟墓園,在那裏待了很久,陪着季珊說了一上午的話,臨到快一點了才離開。
回別墅的時候她給紀宴西打了個電話,通話聲響了很久,在最後一刻被接通。
“在忙嗎?”
紀宴西那邊聲音很嘈雜,似乎並不在辦公室裏。
他心不在焉地唔了一聲。
溫南檸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明天是週六,我想回一趟深城,你……有空嗎?”
她其實也是隨意一問。
想着他這麼忙,可能也沒時間陪她去。
然而紀宴西緊緊地頓了一秒,“明天和你一起去。”
“嗯。”
溫南檸展開笑顏,原本皺着的秀眉也舒展開來。
她掛了電話,對明犀說,“明犀,我們去融越吧,我去買點東西。”
“好的。”
紀宴西確實不在辦公室,他正在一家男裝店前,冷冷地看着正在招呼客人的許詩涵。
自從三天前收到那個信息,確認並非詐騙信息後,他終於接受了許詩涵沒有死的事實。
一種被欺騙的荒唐感攫住他,讓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三年了,他早已經接受她的死。
現在突然和他說沒死,那他以前遭受的,溫南檸遭受的,又算什麼呢?
可不就覺得荒唐嗎?
直到剛纔,他得到消息說她過得並不好,才忍不住找過來。
男裝店裏的女人正忙碌着招呼一位客人,臂彎裏掛着西服,正在違心地誇讚那位大腹便便的男客人穿着好看,原本還帶着假笑的面容視線一轉,在見到門口的男人時,笑意全無,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嘴脣蠕動着,嗓子裏幹得難受,連個音節都發不出,只能無聲地動了動脣瓣,
“宴西……”
對上女人惶惶的視線,紀宴西轉身就走。
許詩涵立刻把手裏的衣服交給同事,追着跑了出來。
“宴西。”她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慘白的臉上因爲奔跑有了點血色。
男人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漠然地盯着她。
女人比起三年前容貌有些微的變化。
消息說她過得並不好,看樣子就知道是真的。
以前他哪裏會讓她喫這個苦。
她一個三線小明星,容貌在娛樂圈算不上出色,如果不是自己關照着,哪裏會有一部部戲接着拍?
她在服裝店上班,難道不怕被曝光?
還是說真得落魄至此?
對上男人冷淡的眼神,許詩涵扯出一絲笑,語氣哀哀,“三年不見,我是不是變醜了,你都不願意和我說一句話嗎?”
她怔怔地仰望着他。
心裏涌上強烈的自卑感。
三年來,她過得並不好,皮膚也變得粗糙,而他依然這麼俊美,歲月對他可真是優待。
兩人明明是一樣大,可站在一起,她卻像他姐姐一般。
她這樣自嘲,他卻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沉默。
眼神也越發冰冷。
許詩涵苦笑道,“能一起喝杯咖啡嗎?”
“我沒空。”男人嗓音沙啞。
“我來是要一個答案,爲什麼你沒死,卻不出現?”
許詩涵瞳孔一震。
該來的始終要來。
她既然回來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不是嗎?
可是自己離開的原因,打死都不能告訴紀宴西啊,不然自己真的沒機會了。
這次回來,她是來挽回的。
以前的她錯了,大錯特錯。
只希望老天再給她一次機會,讓他們再在一起,她願意爲此付出一切。
她閉了閉眼,微笑着,“所以啊,我請你喝咖啡,然後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
男人冷淡的視線從她蒼白的臉上掃過,最終點點頭算是答應。
兩人隨意找了家咖啡館,相對而坐。
男人的表情始終冷肅,許詩涵抿了抿乾澀的脣,緩緩道,
“當年車禍我真的差點就死了,傷得很嚴重,加上當初爺爺不肯接受我,我一心要離開你,所以選擇了隱瞞。救我的陳醫生和我爸爸有點交情,是他幫了我。因爲車禍我治療了一年多,直到現在還有些後遺症。”
敘述的嗓音裏帶着點兒委屈,想要博得同情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眼前的男人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一下。
所以,三年的時間真得消耗了他對自己的感情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許詩涵的心沉下來。
“我並不是故意隱瞞你,我真得傷得很重。”她的聲音有點急切,“你是不相信我嗎?”
“治療好了爲什麼不回來?”
男人開口,聲音壓抑着,帶着點恨。
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緊,許詩涵悽慘一笑,“我回來有什麼用?爺爺始終不肯接受我,沈小姐也忌憚我,處處給我使絆子,我身體不好,怎麼鬥得過她?你接管帝星沒多久,我不想你再爲難。”
她半真半假的理由讓人挑不出錯。
當年,她確實是一直躲着自己。
至於沈歆容是否給她使絆子,他並不知道,不過從這段時間她對溫南檸所做的來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都不是理由。
她如果實在不想和他在一起,他也不會逼她。
想起溫南檸,紀宴西心裏的火壓都壓不住,他沉着眉,眸色濃稠,“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死,多少人受到了傷害?你現在還回來做什麼?來提醒我以前有多蠢?”
他的表情太過陰戾,許詩涵嚇了一跳。
他以前臉上從來不會出現這種表情的,至少對她不會。
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悔悟了,她留下兩行清淚,搖着頭道歉,“對不起,宴西,我也不想的。”
看着她的眼淚,紀宴西真得覺得一團棉花堵在胸口。
一口氣發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他已經無話可說,也不想再聽她說什麼,站起身就想走。
許詩涵卻拉住他的手,可憐兮兮的問,“是因爲那個溫小姐嗎?你喜歡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