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個上香，卻鬧成這副模樣，顧老夫人嘆了口氣，將三炷香插進香爐裏。
本就年邁的身軀都佝僂了很多，“回去吧。”
本來還打算在廟裏住幾天，如今卻是身心俱疲，顧老夫人被顧阿蠻扶着出來，“只是可惜了，本想着讓蕭家郎君過來你也能跟他說說話，結果……”
顧阿蠻卻是不在意，“總歸就在京裏，我若是想見他，還不是容易的很。”
顧老夫人也就在這個孫女面前，還能笑得開懷一些，她壓低聲音道，“祖母已經替你試探過了，是個有定力的，改明兒你問問，兩家要不要先交換庚帖？”
顧阿蠻：這進展好像忒快了些。
她又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祖母身邊的婢女前去給蕭禧送東西，估摸着那就是祖母對蕭禧的試探。
可她分明記得，當時被顧柔給破壞掉了。
顧老夫人都不用問，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我確實派了身邊的小丫頭過去，想要藉機試探一下他，可是卻被你二丫頭給壞了事。”
有些事，顧老夫人也沒打算瞞着顧阿蠻，這後宅裏的女人，那個不是要經歷這些。
這些私密東西本來應該是由母親口口相傳，可惜她那個兒媳婦指望不上。
也就由顧老夫人出面給顧阿蠻上了一課。
“這男人生來就沒有不貪花好色的，甭管着讀的是四書五經，還是中庸大學，楚楚衣冠下，誰也看不出究竟隱着一顆什麼樣的心。
女兒家生來命苦，擇婚事猶如第二次投胎，更是需要咱們擦亮眼睛細細觀摩。”
顧老夫人喜歡跟顧阿蠻說話，只是涉及到她另一個孫女，難免心情不大美妙，“拖她的福，咱們纔看清了蕭郎君的人品。”
顧阿蠻挑眉，“祖母的意思是……”
“沒錯，你那好二姐，夜裏又藉着別的由頭，去了一趟。”
簡直是不把顧家的臉面放在心上，不過也是因爲這事，顧老夫人也看出了，蕭禧是個好的。
顧阿蠻沒想到，顧柔竟然做了兩手打算，一邊在周竹身上下苦功夫，一邊也不忘記放棄蕭禧這個香餑餑。
眼看顧老夫人對蕭禧越來越滿意，顧阿蠻無語望蒼天，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祖母不提，她都要忘記蕭禧這號人了。
通往大雄寶殿的路上，突然多了許多留守的家丁，顧阿蠻來時還算正常，怎麼就這一會的功夫，又多了這麼多人。
顧阿蠻向旁邊的小沙彌打聽。
“二位，前面來了尊貴香客，這會怕是不能過去了。”
顧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帶着顧阿蠻和氣離開，顧阿蠻探尋回頭，雖然穿着都是尋常家丁打扮，可是那渾身上下的氣勢卻不一般。
顧老夫人帶着孫女越走越快，“別亂打量，那是宮裏喬裝的家丁。”
顧阿蠻驚了。
她看着自家祖母，一臉驚愕，她一個半官員身份，都沒能看出那些人的來歷，祖母是怎麼看出來的？
顧阿蠻正想的入神，卻突然發現祖母不知何時竟停了下來，她渾身僵硬，似是瞧見了什麼。
顧阿蠻駐足看去，就見那同樣寶殿的臺階上，盈盈走來一位比春風還要曼妙柔軟的身影。
這人一出來，原本光禿禿的寺廟，彷彿都變得神聖起來。
能有那麼大威力的，還能是誰。
“那是如夫人。”
顧阿蠻對着祖母輕聲說道，“是不是生的極美？孫女第一次瞧見她也驚呆了。”
顧老夫人好似這纔回神，顧阿蠻帶着祖母想要避開，因爲遇見如夫人這等地位的妃嬪，她們要行跪拜大禮。
祖母身體年邁不適，顧阿蠻不想讓她如此勞心勞力。
避開，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祖母卻帶着她在旁邊的臺階上跪了下來，顧阿蠻不明所以，不知爲何她一點也不想給如夫人行禮。
可祖母既然跪了，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站着的。
如夫人不是一人來的，不過身邊帶着的確不是六皇子也不是姬雪薇，而是顧阿蠻昨晚還剛見過的柳淵。
這兩人郎才女貌，一同出現很難讓人忘記，兩人之間傳播的那些風言風語。
如夫人原本正跟柳淵說話，忽見他目光偏向一處，視線不由得也看了過去。
“是你認識的家眷？”
顧老夫人祖孫跪在地上，低垂着脖頸，無法讓人看到臉面。
如夫人輕柔的像一枝綿綿細柳，白日的陽光灑在她近乎細瓷一樣的臉上，像暈了一層柔和的光，“可要我陪你過去打個招呼？”
能獲得跟如夫人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不知是多少世家擠破腦袋都想辦到的事。
如夫人其實如此一說，他對身邊這個男人很是瞭解，多半是會拒絕的。
可誰知，柳淵卻是點了頭，“也好。”
如夫人微微詫異，不過很快就笑起，隨着柳淵走了過去。
見人靠近，顧老夫人已是伏地行禮，“顧家老婦拜見夫人。”
她行的是最爲虔誠的大禮，就連叩下的額心甚至都已碰觸到地面。
跟顧老夫人相比，顧阿蠻這個禮就行的敷衍的多，她行的是最爲平常的禮節，雖然心裏有些不樂意，但卻腰桿筆直規矩標範。
是任何人看見都挑不出一絲不妥的標準姿態。
如夫人對着顧阿蠻微微點頭，“顧四姑娘。”
如夫人體貼的伸手，想要攙扶起跪地的老太太，卻在扶起顧老夫人那一瞬，眼底涌動出一絲異樣情緒。
不過，很快，她就對着顧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嘴角笑容絲毫未變。
顧阿蠻瞧着昨天晚上還跟她在小樹林這樣又那樣的人，這回已經裝作第一次見她的樣子，詢問顧老夫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顧老夫人還不知道柳淵的身份，只把當親家叔伯，若是以往少不得要寒暄半天，沒準還能把她紅蕭禧的親事給定了。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要走了，顧老夫人此隨意說了幾句，就一臉疲倦的樣子，想要離開。
只是在離開前，顧老夫人突然拉着顧阿蠻過來，她對着如夫人和藹的笑，像所有喜歡推銷自家孩子的家長那樣，“這是我的孫女阿蠻，馬上就要及笄了。”
顧阿蠻看着那隻被握住的手，努力的笑，沒注意到如夫人的僵硬。
她細細的看着顧阿蠻，又轉向眼前的顧老夫人，卻見她眼底帶着淚光。
如夫人微微笑了笑。
“見過的。”
“我回京那天就見到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