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阿蠻剛剛夾起的肉“吧唧”一聲掉了，老天爺啊，突然和顏悅色的柳淵，我好不適應啊。
對於那片掉落的肉，柳淵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肚子咕嚕的聲音那麼大，恐怕也就只有聾子才聽不到吧。
禮尚往來，顧阿蠻也挑了一筷鍋裏的肉送到柳淵碗裏，她還特意挑了一雙乾淨的筷子，唯恐被柳淵連人帶肉一塊丟出去。
柳淵看着送上門的菜，挑了挑眉沒說話。
顧阿蠻適時的把早就裝好文房四寶的精緻禮物盒拿出來，“我特意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可是這送過去的禮物，就該送上門的那個菜一樣，孤零零的放在桌上，一點沒有要被接受的意思。
顧阿蠻咬着筷子重新喫菜，喫兩口又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不打開看看？”
顧阿蠻那雙水漉漉的眸子，又清澈又期待。
柳淵沒說話，他手上的扳指慢慢的轉着，因爲鼻樑高挺，越顯鳳眸深邃，“有事求我？”
也不知是不是這銅鍋子太熱，聽到那低沉悅耳的聲音，撩撥似的響起，總讓顧阿蠻有點鼻尖冒汗。
不多，晶瑩剔透的，像個闖入獵人視線的不安小鹿，她慢慢的咬着片嫩藕，小聲嘟囔，“你是有多害怕明天會被人在朝堂上參一本，就一點心意而已，又不是收受賄賂，至於這麼嚴肅？”
顧阿蠻有些不滿，“你若不喜歡，等會我就拿走。”
她又說，“我事先真沒想到你會不喜歡喫這個，等會我叫人上來再給你重新做幾個別的菜，翡翠燒賣跟鮮蝦雲吞怎麼樣？”
她似乎記得，以前在劉府的時候看見他喫過這個，她也不追求柳淵喜不喜歡，只求對方能喫上一口。
要不然今天這宴會，看上去就有點可笑了。
顧阿蠻的筷子無意識的戳着一塊青筍，她發誓下次再也不要請這個難搞的男人喫飯了！
對！她禮都不送了！
看着那些骨碟裏的東西發泄的顧阿蠻，柳淵終於矜貴的提起了筷子。
對於鍋子，他實在是接受無能，但是這骨碟裏的那片肉……倒也不是十分難以下口。
見着邀請的客人竟然動筷，顧阿蠻簡直不要太詫異，她就說嗎，怎麼能有人在這個季節拒絕銅吊子。
“多喫點。”
反手又下了許多牛羊肉，然後一溜煙的全夾柳淵碟裏，她看着柳淵盤裏堆得滿滿當當，簡直比自己喫還高興。
“要不要給你拿份醬料？”
顧阿蠻道，“我就喜歡什麼都不蘸，不過夏椿說蘸了花生麻醬味道更醇厚。”
她嘴上在問，手下已經在忙着調配蘸料，瞧着她笑着忙裏忙外，原本是打算喫一口的柳淵，將目光落在了滿滿當當的盤子上。
顧阿蠻是不是對自己的胃口有什麼誤解？
“我也不知道對不對，你試試。”
顧阿蠻像個熱情推銷的店小二，那樣期許莫名的目光，使柳淵看向那幾碟新端來的醬料。
他頓了頓。
幾乎就在他停頓的那一瞬，顧阿蠻有橋粗了，那種拼命維持，卻有掩蓋不住的勉爲其難。
哼！
顧阿蠻在心裏撅嘴，她再忙活一下，她就是豬！
顧阿蠻泄了氣，那還管她今天這副仙裏仙氣的模樣，一整個摔回座位，二郎腿就要流裏流氣的翹起來。
卻看到剛剛還一臉爲難的某人，竟然用那碟裏的肉片沾了芝麻醬，慢條斯理的送進嘴裏。
可這會顧阿蠻已經不想再動了，“若是實在不喜歡，就停下吧。”
顧阿蠻已經躺平，愛誰誰吧，爺不伺候了。
聽到她的話，柳淵捏緊了手裏的筷子，他眉眼未擡，薄脣輕啓，“下次別蘸這醬了，喫不慣。”
顧阿蠻頓時打起精神，“你也這麼覺得！”
她興高采烈的，看上去像是高興壞了，“這樓裏的人點這個的就沒有，不喜歡蘸調料的，他們一個個的都喫，反倒顯得我這不喜歡調料的，反成了另類了。”
顧阿蠻來了性質，又煮了好多菜下去，她說了好多，一丟丟的小事在他這裏，好事都成了有意思的談資。
柳淵給她倒了茶，說了半天口渴非常的顧阿蠻，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她看到放在旁邊的禮物又往前，推了推，“你猜猜我在裏面給你送了什麼？”
白天才剛給自己推銷過東西，傍晚就給了帖子，這禮盒裏的東西，還用得着猜嗎。
“不知道。”
柳淵的聲音透露不出絲毫情緒，他的指腹微微摩挲着禮盒投落的陰影邊角，“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當然。”
就在柳淵伸手的那一刻，顧阿蠻卻猛地按住禮盒的蓋子，“算了算了，我這個準備的不大好，等我下次送你個其他的。”
她說着就要收回去，原打算讓柳淵當場拆開，等看見裏面的文房四寶，她再順水推舟的讓柳淵寫幾個字。
到時候把這字一裝裱，往新來的筆墨鋪子裏一掛，這少師大人都親自用過的筆墨，還愁沒有學子買？
可是真臨了頭了，顧阿蠻卻有些後悔。
之前她只顧盤算這些小九九，卻忘了事先打聽柳淵喜不喜歡。
別再跟這銅吊子一樣，不上不下的讓人渾身難受。
“不行不行，我突然覺得裏面的東西配不上你，等我回去再看看。”
顧阿蠻說着就要把禮盒收回來，可是一抽沒回來，二抽紋絲不動。
真是邪了門了，顧阿蠻氣沉丹田剛想用力，就看到他剛纔怎麼也抽不回來的禮盒，竟被人輕輕的打開了蓋子。
瞧着裏面的東西，柳淵心裏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顧阿蠻一直注意着他臉上的表情，意圖從那張筆墨難描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可是面無表情是幾個意思？
收到禮物，不管喜不喜歡大多都要有個情緒的吧？
還是說，他們叫我少食大人，平時就收禮收到手軟，對於這送上門的區區筆墨紙硯無動於衷？
“硯臺不錯。”
柳淵神情依舊，“我很喜歡。”
顧阿蠻真就給跪了。
拜託，說謊也有個限度，你看上去根本不像喜歡的樣子。
顧阿蠻無奈的呼了口氣，正要回去，卻又不知想到什麼微微一笑。
“難得你喜歡，不如試個筆？”
柳淵瞭然的瞧着這個彷彿奸計得逞的小姑娘。
這大概就是她今天給自己下帖子的原因吧。
“好。”
他垂着長睫低聲的笑了，“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